监督,”薛显光脸色苍白站起来,努力平静一会儿又说道,“清军八旗大约十万兵力,直隶、山东编练了二十万绿营兵,江北又收降三十万明军,总兵力已超过六十万,不能再让其发展了,明年开春后必须动手,但我军目前不过十万,至少要再动员三十万人,你们估算一下能拿出多少军费,给多少钱我打多少仗。”
薛显光摇摇晃晃走出去,赵吉叹了口气也跟在后面,议事厅剩下一帮议事官们面面相觑,失算了,当初以为明军虽然必败无疑,但肯定能消耗清军部分实力,等到双方打得精疲力尽,大同军就能出兵收庄稼了,但实际情况却是明、清两军都消耗不大,而且还合流了,如此一来战事规模必将扩大,军费消耗也一定惊人,大同联邦承受得起这个代价吗?
“诸君,我们无法逃避这场大战,唯有集中国力才能取胜,总理府及各级官署一直在努力,联邦去年税收达到五百万,今年可望接近八百万,但这点钱远不足以应对战事,你们不同意加税,那就请把银钞局交给总理府,我请求你们!”吴牲本来也想走,但想了想还是留下再多说几句。
《银钞局章程》早在三月中既由参众两院表决通过,其参照荷兰的商事规则规定银钞局归属议院管辖,设立十三人董事会为决策机构,九人监事会为监察机构,其中九名董事、五名监事由银钞局股东推举,四名董事由众议院指派,四名监事由参议院指派,接受两院指派的董事、监事表决一致即可享有否决权——这是一个各方妥协的结果,却只给总理府保留了依据银钞局董事会决议任免知事、同知、主计的权利,吴牲愤怒了,拒绝在决议上签字,《大同宪律》规定政务法令须经总理附签再送交总统核准,他不肯签字,法令就无法生效,总理府与两院为此明争暗斗了好几个月。
议事官们显然不想让步,全都保持沉默,吴牲叹口气继续说:“自汉孝武皇帝铸五铢钱,铸币大权无不握于朝廷之手,历朝历代经验告诉我们,铸币权国有方能天下一统、国势强盛,也才能集中国力抵御内忧外患,你们有顾虑可以理解,但我可以保证,增发银钞绝不超过两千万,并参照南宋发行会子之法,三年为一界,期满以金银收回,如不兑现,天下骂名由我吴牲一人承担,诸君,有国才有家,联邦面临生死大战,需要你们的支持。”
吴牲的建议很合理,大同国泰民安、工商发达,天下白银滚滚而来,银钞局尽管不断加铸银币以收回银钞,库存白银还是有增无减,已接近四千万两,而目前市面流通的银钞才不过一亿八千万两,有些地区甚至出现银钞溢价的情况,再增发两千万两完全可以承受。
终于有人开口了,孙庭耀理直气壮反驳道:“我们认为有家才有国,民之不存国又安在?历朝历代收铸币权为国有,以大钱做小钱、小钱当大钱的例子数不胜数,南宋发行会子,屡屡拖延兑现,至其亡国仍有大量旧债未偿,明国之初甚至滥发宝钞搜刮民财,其后又以杂银烂钱充斥于市,可见铸币权国有更容易成为朝廷横征暴敛的工具,天下之乱莫不始于此,这样的治乱循环有意义吗?”
“鹿友,总理任期只有五年,我们却要世世代代经营生计,我们相信你的为人没有用,包括我在内,任何人坐在你的位子上都控制不住发钞的欲望,”鲍震摇头晃脑站起来,指着陪议席上一位年轻人向众人高声说,“诸君,为长远计,银钞局必须牢牢掌握在人民手中,自由党今天请来一位青年才俊——自由党明日之星、大同大学最年轻的教授孙枝蔚、孙豹人,请他给大家讲讲其中的道理。”
孙庭耀带头起立鼓掌,他这个侄子太有出息了,进大同大学读书不到一年便展露才华,尤其对荷兰银行经营之道研究极深,银钞局知事黄达断言自己的接班人非此人莫属,不但将其收为弟子,还推荐他教授经济之学。
孙枝蔚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议长王继谟微笑着走过来,拉着他的手走上前台,他红着脸看了一眼台下的叔父和师傅,定了定神讲道:“学生以为国力的根本在于工商,工商的根本在于货币,而统一、稳定的货币是重中之重,所以有以下浅见请诸位前辈评鉴。”
孙枝蔚渐渐平静下来,像给学子们授课一样侃侃而谈:首先是废两改元,联邦工商飞速发展,银币、银钞已稳稳占领市场,再用银两计价不合时宜,不如直接以银钞局发行的七钱二分银币为元计价,银钞也应做相应的改变,残留的杂银劣钱一律视为非法货币驱逐出市,以此统一货币;其次,大量铸造金、铜辅币,大同联邦资源丰富,不仅有银矿,还有金矿、铜矿,应开金、银、铜交易所许其自由交易,根据三者交易情况确定金、银、铜币的比价,将货币银本位逐步过渡到金银铜混合本位,提高银钞的兑付能力,以此稳定货币;再次,加大银钞发行力度,联邦疆域不断扩大,人口也大幅增加,对货币的需求量也在增长,过分谨慎反而限制工商发展,按联邦目前的金银铜库存再加发两亿银钞毫无问题;再次,应增加债票发行量,联邦税收逐年剧增,兑现债票的能力不断提升,以联邦税收为担保发行债票可民不加赋而收天下之财,一可用于工商再发展,二可解决军费燃眉之急。
“这一切的前提是货币信用,必须保证银钞能随时自由兑换金银铜实物货币,所以学生提议——无限法偿。”孙枝蔚最后说道。
“狂妄,历朝历代只有蒙元承诺过无限法偿,但如果白银外流又如何保证兑现,银钞岂不成了废纸,蒙元亡国的原因即在于此。”吴牲听不下去了,激动地站起来大吼。
“货币混合本位正是防范白银外流,而且我坚信联邦的未来。”孙枝蔚毫不退缩。
议事厅内只有吴牲与孙枝蔚的争吵声,其他人保持沉默,过了很久李建极站起来苦笑道:“十全十美的事从来没有,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后人会想出解决办法的,我赞成无限法偿。”
“我赞成无限法偿。”包克图银钞行老板孙庭耀说道。
“我赞成无限法偿。”民生银钞行老板小代王说道。
“我们赞成无限法偿。”议事官们举手高呼。
疯了,都疯了,这个消息要尽快告诉总统,算了,那也是个糊涂蛋,还是去找李富贵吧——吴牲气得拂袖而去。
“做官的人总是自以为是,我们保护自己的财产有什么错,”众议官王重新瞟了一眼吴牲的背影,挥手对众人说道,“我提议改官制,让他们以后老实点,我们以身作则,以后改称众议员、参议员,他们也不能再叫大人、老爷。”
“当然要改官制,联邦如此之大,在编中枢官员、吏员却不到一千人,人家太辛苦,要给他们升官、加俸禄。”鲍震诡秘地说道。
议事官们哄然大笑,联邦官员确实太苦,挣的不多活还不少,总理府几次要求扩大编制、提高官员待遇,议院都以手头太紧为由坚决驳回,官员们对此怨声载道,连总统李榆也抱怨收入太低,还不如他收养的小定王——那小孩一个月有一千两收入,总统俸禄却不到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