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人们已不再关注京师的情况,局面烂到极点,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最终还是得自己过日子,然而今年注定是多事之秋,莫名其妙的女权风潮刚结束,就像蝴蝶煽动翅膀,数千里海外一场冲突,又把大同卷进去。
二月初,五艘联合亚细亚公司的武装商船从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港口苏拉特出发,在满剌加海面与两艘西班牙商船相遇,与以往各行其道、互不相扰不同,英格兰人突发神经开炮挑衅,双方立刻打起来,两艘大同船、两艘荷兰船自然要帮同伙,西班牙人最终战败投降,两船货物被洗劫一空,大同的日本小兄弟船只毁损严重,顺手还抢走一条西班牙船。
荷兰东印度公司股东会这时正在讨论福摩萨问题——调查专员报告,大同移民组织严密、装备精良,连同家眷在内,人数已超过三万,他们在北部地区开垦土地,修筑港口、堡垒,还积极向中部地区拓展,其手法绝不弱于殖民老手,建议立刻阻止大同人入境,否则,公司在福摩萨的利益将受到威胁;福摩萨总督卡隆提交了一份意见相反的报告,大同移民在福摩萨增长迅速是事实,但他们受过良好的公民教育,遵纪守法、主动纳税,还帮助总督府镇压非法移民和土著人的暴乱,他提醒股东会,人力紧缺极大限制了公司的商业利益,大同联邦是难得的合作伙伴,福摩萨问题只能在维护双方关系的前提下协商解决。
发展与大同联邦的关系当然符合公司的利益,但福摩萨的利益也必须考虑,卡隆显然太乐观了——股东们比较倾向调查专员的报告,但满剌加的意外冲突震惊了他们,荷兰与西班牙在欧罗巴大陆就是死敌,在远东也相互挖墙脚、打闷棍,双方没有公开宣战却都对另一方高度警惕,西班牙人始终认为联合亚细亚公司是荷兰人幕后操纵的结果,目的在于打击西班牙,这次吃了大亏绝对会在远东海面展开报复,可恶的英格兰人有预谋地挑起事端,显然想浑水摸鱼。
股东们盘算了自己的实力,不得不承认大同是最可靠的合作伙伴,把他们紧紧拉住才能应对西班牙及其同伙葡萄牙,于是紧急指示驻日照专员纽霍夫出使大同,至于罪魁祸首英格兰人,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吧。
纽霍夫接到指令,立即向海务司求助,正好日本大阪也派出特使——那艘缴获的西班牙船显然也让日本奸商坐卧不安。海务司派出专人护送他们横穿山东、直隶抄近路赶往大同,不过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特使戈登已经提前到了。
“先生们、女士们,英格兰人的遭遇和你们一样,国王昏庸残暴,野蛮迫害清教徒,对臣民横征暴敛,肆意践踏上帝赋予的人权,大同人民经过英勇的斗争赢得公民权,我们也要为自由而斗争,克伦威尔先生一定能领导英格兰人民从国王手中夺回自己的权利……,”戈登子爵的口才极好,在大学里就追随他的学长参与议会斗争,还上战场打过王党分子,闹得实在太过分,老戈登忍无可忍,把这个不务正业的儿子赶上去远东的商船,戈登长相英俊,又有剑桥大学的肄业文凭,在东印度公司颇受重用,这次出使大同,很快赢得大同人的好感,大同大学还邀请他做演讲,不时响起的掌声让这家伙很得意,挥舞着手臂继续说道,“我们是真诚信仰上帝的清教徒,欧洲大陆自以为是,认为盎格鲁撒克逊人未开化,随他们的便吧,我们就是要以自己的方式信仰上帝,恪守乡村善良民俗,努力经商改善生活,我们的口号是‘拼命挣钱、拼命省钱、拼命捐钱’。”
“拼命挣钱、拼命省钱、拼命捐钱!”跑来捧场的商人起立高呼,似乎也成了清教徒。
“李家愿捐钱建大学。”李建极突然大喊一声——秦商在西安筹建三秦大学,他也不能落后,正好他哥哥李建泰闲居在家,哥俩便打算在平阳老家建一所大学,还取名叫大唐大学。
“您真慷概,捐建大学是最了不起的善举,”戈登向李建极行了个礼,摸出一本书大声说道,“这是佛朗西斯·培根写的《新工具》,培根先生给人类理智开辟了一条与以往完全不同道路——通过观察和实验认识事物,并运用逻辑归纳法获得真理,他有句话‘知识就是力量’,大学就是传授知识的地方,人获得知识就更有力量接近上帝。”
戈登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归纳法和实证主义,有人坐不住了,打断通译的话,站起来说道:“先生们、女士们,我非常钦佩英格兰人对上帝的虔诚和对生活的严谨,不过,我可不愿意当清教徒,荷兰人喜欢有美酒、姑娘的快乐生活,瞧瞧我带来什么礼物。”
一只精美的海船模型摆在前台桌面上,纽霍夫得意地说道:“在山东有许多人接受了新教,我们一起读《圣经》,一起驾船出海,成为最好的朋友,荷兰人喜欢大同联邦,愿意向你们提供最新式的五层海船,这太棒了,你们可以纵横海洋,一直行驶到阿美利加……”
“别听他们胡说,新教歪曲《圣经》,把人变得唯利是图、邪恶残暴,荷兰人、英格兰人就是如此,他们在欧罗巴蔑视教会、不守教令,在阿美利加掠夺土地、杀害土著人,上帝一定会惩罚他们。”汤若望突然出现,这位天主教神父历来敌视新教,在京师时就没少向大明皇帝诋毁荷兰人,而始终赞扬信仰天主教的葡萄牙人,他不能容忍新教徒窜到大同迷惑人心,专程跑来揭荷兰、英格兰的老底。
“污蔑,教会滥发赎罪券掠夺穷人才是歪曲《圣经》,我们荷兰人信仰纯洁,按上帝的旨意在新大陆传播文明,可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干了些什么,他们在阿美利加干得更过分,直到现在还贩卖黑奴,他们才应该受到上帝的惩罚。”纽霍夫马上反驳道。
“每个人只要真诚向上帝祈祷就能获得救赎,教会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不必替我们操心,知识能让我们接近上帝,并且在上帝的启示下得到真理。”戈登说道。
“错了,迷途的羔羊没有教会的指引就无法接近上帝获得真理。”邓若水神父也站出来为汤若望帮腔。
两边大吵不休、互揭老底,大同人听得津津有味,原来不仅喇嘛教有黄教、红教之争,西教也同样如此,不过他们还是更倾向新教,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嘛,至于荷兰人、英格兰人干的那点破事也可以理解,大同的西部开拓团和海务司难道就干净吗?
大科学院同知李天经起身对大家说道:“也许戈登先生说的对,知识真的能让人接近上帝获得真理,天已经黑了,正好月朗星稀,我带你们看样东西。”
大家伙满怀好奇跟着李天经到了附近的南城楼,李晋、遏必隆和一帮孩子正围着一架圆筒似的东西向天上看,汤若望马上大叫:“那是我教二公子做的伽利略望远镜,快去看看吧,这就是上帝的启示。”
“荷兰不仅有伽利略望远镜,还有能看见极小东西的显微镜,下次我给你们带几架来。”纽霍夫不以为然说道。
李晋、遏必隆终于烧出无色透明玻璃,按照泰西图书里的说明照猫画虎制作望远镜,不过屡试屡挫,汤若望到大同后,李晋专门向这位《远镜说》的作者请教,重新打磨镜片,调整镜片间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