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达里,你带喇布杜、书库尔出阵挑战,记住,只许占便宜,不许吃亏。”李榆想了想挥手下令。
哈达里兴奋地大叫一声,带领喇布杜、书库尔两个哨五百骑兵飞驰而去,不一会儿就冲到阵前,指着对面大呼小叫,义军也毫不示弱,张口就对骂。滑稽的场面出现了,飞虎营这两个哨不是满洲人便是蒙古人,与义军语言不通,吵得热闹却不明白对方骂什么,双方最后都被逗乐了。义军的头目也懒得理这帮傻乎乎的鞑子,他们正在商量最关键的战利品分配问题,其他事暂时顾不上。
哈达里一边笑呵呵地骂人,一边缓缓向前挪——对面大纛下那个金盔金甲、戴眼罩的家伙大概就是闯贼吧,如果能一箭射死他就好了。哈达里悄悄摘下弓,搭上三枝破甲重箭,连珠箭法是榆子大叔手把手教的,他使的也是一石五的硬弓,只要马速加起来就有把握一百步之外射中那个贼头。李自成肯定想不到有人盯上他,护卫左右的亲兵有好几百人,最外层还有三层步卒密集列阵,那群鞑子在六七百步之外,除非能长翅膀飞过来,否则他不会有危险。
喇布杜、书库尔突然摘下头盔,摇晃着光头唱起歌来,义军哄堂大笑,指指点点破口大骂,就在这时,哈达里猛然加速向大纛冲去,天山马加速就是快,瞬间就将冲击力爆发出来,在闯军一片惊呼声中,哈达里从飞驰的骏马背上站起来,手握长弓直指李自成——强弓臂展太长,站在马背上射箭,射程和准头更有把握,不过自己的身体也会暴露给敌人,哈达里简直在玩命。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射了——哈达里盯死目标,心里估算着距离,进入两百步后三箭齐射,利箭借着马的惯性飞向李自成。哈达里随即弃弓坐回马背,紧接着身体侧横紧收缰绳,战马几乎要栽倒,长嘶着收住脚步,猛然回头狂奔,这时,一片箭雨落在他背后,几枝流矢打在盔甲上叮当作响,哈达里不管不顾玩命逃跑——义军和明军普遍使用五六斗弓,一百步以外几乎没有杀伤力,他这条命保住了。
利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奔目标,李自成预感到危险,猛地俯身躲避,但对方的箭速太快,射向面门的一枝躲开了,正中身后一个贼头的咽喉,中路、下路两枝却无法躲开,旁边的贼头吓得手足无措,一个老兄弟反应快,腾空跃起将李自成推下马,一枝箭射穿这家伙的盔甲直插后心。
亲兵头目李双喜、张鼐暴怒了,嗷的叫了一声带领亲兵冲出去,喇布杜、书库尔早有准备,一阵乱箭将冲上来的亲兵射翻几十个,随后嚎叫着杀过去。李自成的亲兵虽然悍勇,但玩马上功夫却不是这帮人的对手,两次对冲又有百十个落马,连续吃亏之后,亲兵们不敢再想报复,聚拢到李双喜、张鼐身边结阵自保,飞虎骑顺势围住他们持弓劲射,亲兵们不断被射下马。
“冲上去,大家一起上啊,杀了这伙鞑子!”李自成从地上爬起来,怒不可遏大吼,他流窜回西北时吃过丰州兵的大亏,知道这伙人的厉害,不及时出手相救,自己的亲兵恐怕一个也回不来。
战鼓响起,义军齐声怒吼“杀鞑子”,像潮水一样扑过来,哈达里刚换马,看到情况不妙,大叫几声“贼人太多,兄弟们快撤”,调转马头就逃,书库尔那哨人新来乍到,正打得手热,顺手从地上抓走十来个落马亲兵。飞虎骑,精锐中的精锐,杀人家一百多个好手,自己屁事没有就回来了,大同军阵里欢声一片,十几个抓回来的家伙肯定是悍匪,马上斩首示众,人头高悬于壕沟之后——杀了这些野蛮的鞑子,闯军疯狂了,黑压压的人流压上来,大同军的火炮立刻开火阻截,两军首次对决拉开战幕。
守在突前部位的照旧还是铳炮兵,消耗对手、掩护两翼本来就是他们的活嘛——铳炮右协这次出兵信心十足,步骑各协都是三千五百人的兵额,而他们保持五千兵额,步铳营也由两个增加到三个,全部换装燧发铳,炮营换装十尊三千斤前装炮、十五尊一千斤行营炮,这般行头打流贼也太过分了吧。副协统王宗杰想捞军功,坚决要求降一级去当新建的中营当营官,上面把老资格的火炮高手左协炮营营官吴老八调来当副协统,这样一来右协实力全面压倒左协,从上到下都想打个漂亮仗。
可怜的流贼,怎么能和飞虎营玩骑战呢,那帮家伙没学会走路就先学会骑马了呀,哈达里就知道出风头,榆子大叔肯定要揍他——铳炮右协左营营官刘双喜有点幸灾乐祸想着,快步走到矮墙边,左哨哨官周柱子抱着杆步铳,正靠在墙边吧嗒吧嗒吞云吐雾,这家伙升官才几天就学会抽烟了。
“柱子,流贼上来了,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刘双喜有点生气地喝道。
“没事,流贼怕大炮,还在慢慢挪呢,不着急,双喜哥,范记烟草行的人参烟,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周柱子笑嘻嘻地答道。
刘双喜推开烟杆,趴在矮墙边向前观察,大同军的炮声断断续续响起,不时有炮子蹦蹦跳跳钻入人群中,引起一片惨叫声,义军的还击却是有气无力,偶尔还传来火炮炸膛的声音——义军的大小炮其实比大同军多得多,但这些从明军手中缴获的破烂货天生有霉运,打不了几响就可能出事,明军拿来大多当摆设,义军胡乱摆弄只会更倒霉。火炮无力对抗,挨打却还不了手,义军气焰低了很多,顶着门板、锅盖向前挪,不过没有用,每颗炮子打过去都会带走几条人命。
“双喜哥,走在前面的都是老百姓,死了一地的人也不散开,咱们是不是太狠了!”周柱子凑近小声说道。
“我有什么办法,流贼历来驱赶老百姓打头阵,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冲上来杀你,别胡思乱想了,放开手杀,杀得他们今后见到我们的军旗就两腿发软,宁愿找悍匪拼命,也不敢向前一步,那时人就死得少了。”刘双喜摆了摆手,从身后拉过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指着周柱子说道,“陈大娘非要把二水塞进营兵,大伙都劝不住,我把他交给你,记住,二水千万不能出事。”
“双喜哥,你放心吧,我出事也不能让二水出事。”周柱子一把搂住小伙子,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小兄弟。
陈二水的哥哥陈二柱在阳和大战中阵亡,爹又死得早,家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丁,按照丰州律法当兵轮不到他,不过陈大娘不干,白塔村家家有营兵、家家有军功,老陈家也不能落后,二水刚满十八岁就被陈大娘送去当兵。不过,陈二柱资历太老,李榆阳和投军时就有他,全军将领都怕这位创业元勋的弟弟在自己手里出事,于是陈二水进蛮汉山当兵却被安排养猪。这次出兵前,陈大娘找到李榆,坚持要儿子当能拿军功的兵,李榆想到了刘双喜,刘双喜的哥哥刘石头与陈二柱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把二水交给双喜准没错,而刘双喜马上想到周柱子和陈二水从小就在一起玩,又把二水交给周柱子。
“乌恩的前哨在你的左侧,你们俩守好这段墙,把烟给我。”刘双喜从周柱子手里抢过烟杆,叼进嘴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