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营的子弟个个是骑射、格斗的好手,李榆看着喜欢,特意带他们上战场历练一番。
闯贼留在孟津渡的人不足一千,多数是拿木棍的老百姓,飞虎营没费吹灰之力将其全部俘获,李榆下令将有武器的两百人就地斩首,然后稳坐大帐等待各处的消息——这一夜,孟津渡河面上灯火通明,前方控制了渡口,辅兵随后就搭起几座简易浮桥,大队人马和火炮、辎重源源不断到达黄河南岸,天快亮时,杜文焕带着监军刘文忠、赞画茅元仪、杨廷麟,参谋张之耀、薛宗周、江天一(金声的弟子)过河来到孟津渡,李榆命令侍卫铺开地图,几个人围着地图小声商议起来。
情况一切正常,正如洛阳提塘所报告的,闯军在河南府没有设防,杜文焕开玩笑说,闯贼以洛阳为诱饵引诱潼关的孙传庭上钩,却没想到钓到一只猛虎。
“赵吉、革库里到什么位置了?”李榆问道,按照战前部署,第一路军从潞安府经怀庆府过黄河进入河南府,先拿下洛阳、荥阳,然后徐徐向东推进,引诱开封城下的闯军决战,第二路军则从泽州进入卫辉府,在延津渡附近隐蔽待命,待决战展开后伺机过河攻击闯军后方。
“第二路军走太行山南麓,行军速度较慢,目前应该到达获嘉。”张之耀答道。
“时间来得及,我已下令铁骑停止前进,让孙显祖派些人先查探过河地点,”杜文焕挥挥手,随后指着地图向李榆问道,“洛阳怎么办?我担心孙传庭不肯接手。”
“我只要孟津渡,孙传庭不敢出潼关,就让刘公公弹劾他顿兵不前。”李榆看了一眼刘文忠,刘文忠马上笑眯眯地点头答应——周延儒强烈要求皇上裁撤内监,高起潜的饭碗都砸了,他却屁事没有,而且军功不断,越活越滋润。
中午时分,范二喜回来了,刚进大营就连声大喊“我军收复洛阳”,军营里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声——其实大同军拿下洛阳城非常轻松,闯军在洛阳的兵力号称万人,实际上只有五六百当地的土寇,这些人也不备战,而是专替闯军拷饷,谁家有钱有粮就得乖乖交出来,不给就朝死里打,洛阳城中大户最先倒霉,接着中等之家遭殃,最后有点积蓄的老百姓也人人自危。大同军到达城下,老百姓主动打开城门迎接,然后满街抓捕闯军伪官,抓到的马上乱棍打死,反正都是些地痞流氓,打死也活该。侯世杰没费力进了洛阳,维持秩序却花了不少时间,直到天光大亮后当众砍下三百多颗闯军的人头,洛阳城才恢复平静。
范二喜向李榆吹嘘完收复洛阳的经过,把身后一个粗壮汉子推上前:“总统,这位李际遇,李大侠,是我们洛阳提塘所的人,就是他带城中百姓打开城门。”
李际遇,河南登封人,自幼习武好勇斗狠,是当地有名的土豪,干商队护镖时去过两趟丰州,张世安缺的就是这种手上有功夫的亡命之徒,发现人才一定要拉入伙,这家伙半推半就当了洛阳提塘所帮办。李自成进洛阳滥杀滥抢一气,洛阳提塘所的几个富户死的死、逃的逃,这家伙觉得露脸的时候到了,约了一帮小兄弟投靠闯军,还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伪官,不过他心里明白闯贼虽然闹得凶,但成不了大器,乱世之中还是要捡最粗的大腿抱,给丰州通风报信从来没断过,这一宝真押对了。
“属下,属下参见总统大人。”李际遇第一次见李榆,心里突然觉得发慌——总统个子好高呀,像一座山压过来。
“李大侠干得不错,大同军入河南剿贼,头一份大功归你了,请问你现在是何军阶?”李榆笑着问。
“属下现为大同军都司下品。”
“从现在起你就是洛阳守备,军阶游击下品。”
这么快就升官了,李际遇又惊又喜道:“属下谢,谢总统知遇之恩,可属下没做过大官,守不住洛阳城啊!”
“你不必守住洛阳,我只让你维持一方平安,保住百姓就算你立功,为此你可以采取一切办法,明白吗,我说的是一切办法。”
打发走李际遇,李榆有些不满地说道:“侯世杰、铁彪还留在洛阳干什么,让他们把洛阳交给当地士绅,立刻撤回孟津渡。”
傍晚时,步兵前协赶回孟津渡,大同军随即吹号赶往荥阳,孟津渡移交给王昉、王忠的志愿兵——商会下大本钱,雇佣了二千多人,几乎都是不打仗就手痒的老兵,守巴掌大的渡口绰绰有余。
虎牢关,从洛阳通往开封的要道,骑兵左协长途奔袭,趁着夜色接近关口,却没料到关口下还设有营寨警戒,铁骑出其不意全歼营寨中的一千闯军,却把守关闯军惊动了,一阵锣响之后,五六千男女老少一涌而出,拿着刀矛棍棒站满城头,把虎牢关守成铁桶一般。
张鼎暗叫晦气,下令火炮攻城,大同军骑兵各协都配有五尊臼炮,各营也配有五尊轻便的虎蹲炮,能打五两铅子的重型抬铳也有一些,马铳就更多了,但这些武器都不适合攻城,没有重炮和攻城器具,铁骑的铳炮把城上的人打得鸡飞狗跳,却无法撼动城池,守军还不时以铳炮还击。双方打到天色发亮,铁骑暂时休战吃饭,城上的人闻到饭香很气不过,大骂大同军是髡头的北虏,大同军也回骂城上的人是挨千刀的贼骨头。
拿骑兵攻城闻所未闻,如果犯浑冲上去,总统不找麻烦,其他人也会传为笑柄,太大意了,偷袭变成强攻,看来今天栽定了——张鼎正在打退堂鼓,突然听到城上骂他是北虏,立刻火冒三丈,冲到城下扯开嗓门大骂。
“你们这帮贼骨头,知道当年纵横边墙内外的扑天雕吗?那就是你爷爷我,你们的头肯定是陕北人,不是怂货就出来单挑,爷爷撕了他的嘴。”
马进忠也大喊道:“混十万听说过没有?爷爷扯旗造反的时候,李瞎子才是个小小的队长,他算个屁!”
扑天雕、混十万的大名河南人不知道,但西北人无人不知,两个曾经的巨寇就在面前,城上一下子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陕北口音说道:“雕爷、混十万爷,不是小的们成心作对,您们怎么和官军成一伙了呀?”
“看清楚这面大旗没有?官军算个球,爷爷们是大同联邦军,专门与朝廷作对,打你们是看李瞎子不顺眼欠揍。”混十万指着三色黑鹰旗叫道。
“雕爷,我叫侯小闹,向您拜过师,你还记得我吧,徒儿给您行礼啦。”一个大个子扒开人群向张鼎喊道。
张鼎在西北名气大、牌子响,黑白两道都玩得转,向他拜过师的人多的是,想了好久才说道:“你是榆林老侯家的人吧,你老叔侯世杰就在后面,你还不快投降,你老叔看到你做贼,扒皮抽筋的心都会有。”
“这不怪我,我当了逃兵没处去才做贼的,”侯小闹吓了一跳,侯家那几位长辈的手段他是知道的,犹豫了一会对手下人喊道,“我还以为官军来了,原来是自己人,不打了,不打了。”
领头的陕北人要投降,河南人绝无二话,老实说,对方的铳炮也把他们吓得够呛。虎牢关既下,荥阳、郑州不战而降,开封的西大门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