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把这个问题,交给天意。”广平郡王府。
李俶不过稍稍一迟疑,答应得很快。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崔清泱,像极了陈思王洛神赋中的宓妃,来去飘渺,镜花水月。
这样的女子,自然是留不住的,即便是留住了人,或许一辈子也留不住她的心。
他微笑着低头看着氤氲热气溢出茶碗,觉得眼睛有点酸胀。
“既然清泱有主意,今日也不过是来知会本王一声罢了。”李俶答应时甚至依旧没有改变一贯示人的温和从容的样子。
这就是顾兮兮眼中实打实的
“蠢货”。
“我并非是此意。若广平王觉得这样有损东宫颜面,或者与您无益,就当是妾身失言,望您不要怪罪他人。”崔清泱与李俶说话时,带着疏离。
“本王有什么可说的?清泱说的都对。是崔氏与东宫的婚事,你不愿意,却也知道这桩婚事退不了,为本王找好了新的归宿,本王不会为难你。”李俶平静地说。
他这样的话落在崔清泱的耳朵里,依旧带着算计和城府。崔清泱自以为是很了解李俶的。
李俶此时已经摒退了左右,纵然是身边亲近的黄门,也尽数候在门外。
崔清泱看不到李俶眼底流露出来的苦涩和无奈,逃出生天,是崔清泱对自己了结与李俶这桩婚事的唯一想法。
“无论到时候婚车里坐着的是谁,你放心,本王都会把一切都打点妥当。”
“多谢广平王玉成。”崔清泱福身一礼,便告辞了。崔清泱踏出门的那个背影,映在李俶眼中。
昨夜混沌瞌睡,他还梦见了自己与崔清泱并肩而立,笑看夕阳西下,火红的晚霞照在花白的两鬓。
这白头偕老的梦,过了今日,就只能永远是个梦了。或许从三年前,在长安街头与崔清泱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起,这个梦就已经落在了李俶的心底。
广平郡王从未与人说起过,娶崔家女儿为王妃,是他亲自在皇祖面前求来的。
叫来了侍女摆上烈酒,半坛子下肚,李俶伏在桌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侧妃沈氏犹豫着绣鞋抬起又落下,终究也不敢踏进房门,只是嘱咐家里小厮速去请建宁王来。
她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见自家夫君郁郁寡欢的样子,除了请建宁王李倓,别无他法。
李俶虽然待人尽是温和从容,兄弟中却也只有李倓与他是最真挚的手足相亲。
“阿兄?”李俶是被乍然落在肩膀上的轻轻一巴掌拍醒的,扭头就看到李倓站在自己身边。
“三郎,你知道的,我喜欢她。”李俶此时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能压得人喘不上气。
李倓本就料想与崔清泱有关,如今一看,正是如此。
“兄长这是怎么了?您应该高兴,待佳期一到,崔家姑娘被正式册封为广平王妃,兄长得偿所愿,还有什么不如意的?”李倓说。
李俶的喉结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开口。
“三郎,陪我再喝几盅。”风乍起,从窗外吹进了广平王府的书房中,书桌上的薄绢被吹得卷在半空。
收拾东西的侍女忙上前抓绢布,摊开在掌心,上面只有一个字。
“豫”。又是豫卦,又是豫卦,自从顾兮兮要给顾盼盼测算天意起,无论怎么推演,都是第十六卦。
顾兮兮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西市行骗次数太多,开始算不出个准确来了。
他拼命摇了摇头,确定自己算得没问题,只能是看怎么去解了。顾兮兮觉得头疼得不行。
“兮郎还没解出来?”马悦娘从院子里练鞭子回来,路过顾兮兮的房间,看他保持托腮的姿势大半天了,忍不住进去问了一句。
马悦娘在顾宅住着的这些日子里,几乎天天同顾兮兮在一处,两人已经亲近到她把称呼从顾郎君变成了兮郎。
渭水河畔脱了鞋袜,踩着微凉的清水,她也忍不住哼起了诗三百之首。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先秦浪漫的男女之情,让人心驰神往。
“其实寄情山水没什么不好的,你看我不就向往风流诗家来的长安,顺着天意,就遇上兮郎了。”马悦娘把软鞭绕在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寄情山水是崔家姑娘!咱妹子那是要往火坑里跳。多少人家的姑娘想尽办法躲宫里派的花鸟使,她怎么还想着自己往里头送?”顾兮兮气呼呼地用一杆毛笔敲着桌子,俊脸鼓成了个包子。
“妹妹自己的想法,从本质上说,跟崔姑娘的想法没差别呢。兮郎你看,崔姑娘有这心思,妹妹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是因缘让她俩认识了,玩在一处,又生了这样的主意,若按照各自的心意,崔姑娘去找自由,妹妹代嫁,这算不算也是符合了豫卦的道理?”马悦娘说。
顾兮兮回头看她一眼。这一番话虽然推翻了他自己所有的想法,但不可否认是另辟蹊径。
“悦娘,你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