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错了。”
简单的五个字,随着猎猎响风冲入耳中,少年郎倔强地抬起头,眼中充满着为什么!
青隐指着木灵峰的方向:“草木若想冲天生长,必先有根,否则便飘如浮萍沉水成淤。而修士亦然,道心即信念,信念便是其根。信念不坚,道心有痕,必然迷于道上,道消人亡。”
这已相当于讲道!喀什收起了不服的眸光,认认真真地听起来。
“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衰于秋天,万物兴歇皆属自然。不谢不怨,此乃尊于天道,紧守本心,而并非不争。不争者,草蓑木枯辗转轮回,争者,有木成林,有草生灵。争亦是挣,争天地灵气于己身,破土而生,冲天而立,挣脱于平凡,挣出开阔与自由。然,眼开眸阔之时,喀什,你本心渐失,且在自毁根基。”
平淡的语调却让喀什心头大震!我本心丧失自毁根基了吗?
从小用血肉去趟那条狭诡山路,只是为了能爬得更高看得更远,能射下扑向族人的怪鸟,保护自己的族人。图巴族人不怨天不怨地,匆容赴死只为给族人争一条活路,挣一个繁衍下去的希望。图巴族人在享受食物在迎接新生时,亦不会感恩于天,因为那是用族人血肉换来的!他们祭祀,祭的是逝去的英灵,敬的,是曾给他们带来丰盛食物的先祖,是他们自己封的神!
跟随外来人踏入未知的世界,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以身涉险,为的,只是给他们带来更丰盛的食物,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可以不用以血肉拼杀,亦能生存得很好。
而他和他的族人们出来了,过上了她所承诺过的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八十余年,仅仅八十余年,族人便由最初的五万人,繁衍到如今的五十余万。
看着自己的族人们平安喜乐,喀什曾骄傲过,自豪过。可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焦燥,甚至不甘?
是知道自己的族人曾是伴着神的军队,却被神遗弃吗?是知道还有一位远古的老祖,在等着自己的后人,而自己却连进去见一面的能力都没有吗?
不,不是,喀什摇摇头。曾经的神遗弃了他们,他们也不再信仰曾经的神,他们的信仰是自己。被关在绝灵之地的老祖,他有着悠长无边的寿元,他能等到自己的后辈族人成长到有能力救他的那一天。
那是什么?是了,是在看到别的家族坦坦荡荡炫耀自己族中的实力,而自己有实力的族人却要隐姓埋名分散四地,甚至连自己是图巴人都不能提起!是在经历了世事后,才深刻明白姆杌他们这样决定的意义,这个世界无法接受一个修士如林的家族,这种力量将会太过庞大,庞大得将会让所有人害怕恐惧!
天鼎宗如此强大,又对这个世界所有家族有着救赎教养之恩,可天鼎宗仍然迎来了一场百万修士的大战。图巴族有什么?二十八个金丹修士,一千五百六十七名筑基修士,五千多名炼气修士,图巴族现在有的,只有这些弱不可支的实力,还分散于世界各地。
八十多年,任哪个家族有这样的成就,都将震惊世界,都将沾沾自喜,唯有图巴人不行。他们必须竭尽全力隐瞒,不能引起一丝诧异的目光,否则,这样的资质,这样的灵根比例,将让图巴族成为全界的潜在敌人,迎来倾族之祸。
可是又能隐瞒多久呢?当新增的修士数量越来越多,流连于各坊市间的散修越来越多,越来越强,而这些人,被世人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面目相似之处时,图巴族人的奇特还能隐瞒多久?
焦燥忧虑之余,喀什的心亦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因为别人将会产生的恐惧,图巴修士便要离开亲人,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只因我们还不够强!
图巴人不可能全部离开这世界,因为这里还有老祖在等着他们。就算是能离开,只要图巴人的灵根特性不变,去往任何一界都将面对同样的局面。
而只有在世人察觉有异之前,图巴族强盛到让世人真正恐惧,才能确保族人的安全与繁盛。
金丹不够,元婴也不够,只有化神,只有图巴族先出一个化神,才能震慑住这里所有的力量,才能让图巴人真真正正自由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只要将赛依送去沧元大陆,以她逆天的资质,化神归来,便能庇佑所有图巴族人,喀什,你是如此想的?”
“是。”
“那你可有想过,得到化神庇佑之后的图巴人,会如何?”
喀什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光明正大的聚集在一起,安安心心地生活修炼。”
“然后呢?”
喀什有些茫然,然后呢?这样的生活,不是所有图巴人想要的吗?姆杌是他们自己封的神,是他们族中永远尊敬并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人!可她却似乎不赞同这样的日子,为什么?
“如今分散四地,短短八十多年,你们人口亦增加十倍,你们修士的增加速度,尚且可以与比你们多百倍人的最顶级的家族一较高下。如果没有了内忧外患,没有了对手,你们图巴族,不用两千年,便能成为这一界霸主!到时,你们会做什么?统一全界?进而与天鼎宗抗衡?”
“不!”喀什抬头:“不会,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