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放了假,那不如好好享受你的假期,有些事,不要做、不要说,会比较好。”
三两寸灿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另外一半则隐没于阴影之中。说话时,田中凉介微眯着眼睛,语调偏冷。
等他说完,赵天青古怪地拧着眉毛,望向了叶微舟。
叶微舟很是无奈地揉了一下眉心:“田中先生,你的中文说得太差了,还是我来给你翻译吧。”
田中凉介一愣,后退了一小步,有些尴尬。
他清了清喉咙,说回了日文:“赵先生的事,我也听说了。叶小姐,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可意气用事。斋藤会社很有些权势,要是一直追着不放,一定会惹上麻烦。”
叶微舟应下了:“你说的话,我会记着。”说完,又低头翻找报单。
田中凉介知道她没把那番话放在心上。他一时心急,上前一把握住了叶微舟的手腕。叶微舟抬眼看去,两个人的目光便触碰交织在了一起。
叶微舟的眉眼较偏清淡,婷婷如室内细心侍弄而长成的玉兰。可她从不怕见大风大浪,她远比看起来更坚定固执。
关于这一点,第一次见她时,田中凉介便已有所感知。
如若此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田中凉介的心里忽然爬出了一个想法:如若他就是叶微舟,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他忽然想起了小的时候,那个极为寒冷的冬天。他只有五岁,与姐姐两个人一起躺在阁楼上。外面飘着纷扬的大雪,四周一片寂静,而他似乎能够听到雪落的声音。
父母还没有回家,他一个人不敢睡觉,连着翻了好几个身。
为了打消寂寞,姐姐开始给他讲故事,说在几百年前的七月,伏见城遭到了攻击。当时,城中只有两千余名士兵,来攻击的却有上万人。
年幼的田中凉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逃走?”
那时,姐姐轻声温柔地说:“凉介,这是武士道啊!父亲一定也告诉过你,真正的武士,即使被敌人团团围住,也仍要奋勇厮杀。对不对?”
田中凉介点了点头。
姐姐继续说:“当时,城内的守军很清楚,迎击敌人是一种自杀行为,可是,只要能够牵制敌军,让领主有时间击退敌军,那就是忠义与英勇。”
听了姐姐说的,田中凉介不由捏紧了小拳头:“姐姐,如果是我,我一定也不会逃走。”
——
旁边的赵天青万分古怪地多看了他们两个几眼:“这是做什么?有话便说话就是了,怎么还一副执手相看泪眼的模样?”
田中凉介听不太懂这句中文,但他是的确红了眼眶。
顿了顿,田中凉介慢慢地垂下目光,努力调整好纷乱的情绪。继而,他松开了叶微舟的手腕,嗓音有些沙哑:“那……要千万小心一些。”
叶微舟总算是扬着嘴角,露出了微笑。她看向他,在笑意之间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田中先生。”
她又找到了一张报单,递给旁边的赵天青,继续翻找,头也不抬道:“再见,田中先生。”
“……再见,叶小姐。”
田中凉介走后,赵天青憋不住内心好奇,问:“微舟,方才他说什么?”
叶微舟撇撇嘴:“让我们小心一些,别的没有什么。”
“这样,”赵天青应了一声,又从鼻子里挤出了一阵冷哼,“分明是日本人,居然穿着我们民族的长衫。”
听他这么一说,叶微舟才恍惚想起,今日田中凉介穿的不是西服。
停了片刻,赵天青又挤出第二阵冷哼:“……穿着也就罢了,居然还穿得比我好看。”
叶微舟笑了笑,又找出一张报单,塞进了他的手心。
——
田中凉介下到楼下时,寺冈键次正坐在小汽车内等着他。与寺冈键次并肩坐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姐姐田中优子。
优子的心思细腻,很快注意到了田中凉介的脸色并不大好。等他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稳,便开口问他:“凉介,发生什么了吗?”
田中凉介没有说话,寺冈键次则替他把话给说了:“凉介的朋友发现斋藤会社走私的事,预备要上报。有个验估科的关员发现了,来通知我,正好,当时凉介就在旁边。刚才他是见那个朋友去了。”
优子听了,也很忧虑。
寺冈键次向田中凉介问:“没有说通吗?”
田中凉介摇了摇头,抬手按上眉心:“回去吧。关于这件事,今天的我并不是很想谈论。”
寺冈键次还想再问些什么,他的手掌却被旁边的优子捏了一下。无奈,他只好向司机道:“开车,回家吧。”
小汽车行驶时,田中凉介把车窗摇下来一些,任由刺骨的凉风吹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