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山下行人稀,常有白发送黑发。
朔风凛冽,过了望北山,便是北冥地界了。
先皇在位时,雪族大军压境,北冥一带战火连天,百姓深陷于水火之中,无家可归的人们死于非命。北冥与雪族只隔一江,两地居民风俗习性几乎相同,为防止雪族刺客伪装成北冥百姓潜入长安行刺,故而朝廷便在望北山下,设立了关卡,并让长安驻军铁龙军再此镇守,阻止雪族往前入侵。
切非援北士兵,一律不许踏入。
这条诏令虽说能拯救无数百姓,却让生存在北冥流离失所的百姓们,糟了大难。他们有的饿死,有的冻死,有的在战火中被乱箭射死。
至于年轻的北冥男儿,更是被迫入伍从军,持长枪,保家国。
由于北冥早已没有一片净土供这些惨死之人气息,于是亡者家属们纷纷将灵柩抬至望北山,寻一块福地安葬。久而久之,望北山上,便也就成了一座坟山。
但凡夜里有行人路过,皆能听到山谷里传出幽咽哭泣,那是惨死亡魂的哀嚎哭诉。
韦雪滢拉开车窗帘幕,疾驰的马车正从望北山下一条崎岖小路往前行驶。她的眼眶里,不知不觉总泛起一层水雾,过了望北山,就再也见不到长安。
凛冽地寒风止不住地往前吹,吹拂在她白芷脸庞上,双眼不禁泛红起来。
马车穿过望北山,眼前是一片白雪皑皑,官道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车辙印,这世界显得是那么安静,她再也听不到长安街上的吆喝声,喧闹声。
耳畔掠过的,只有风吹雨雪的哀嚎,马蹄清脆的踏雪声。
曾经的她,是多么的眷恋这儿。
曾经的她,离开望北山时还大哭了一场。
如今回来,为何连一点近乡情怯之心也没有呢?
大漠无尽,黄沙莽莽。
斜阳映衬着的天边飘起一道袅袅孤烟,一切显得是多么的宁静,就连风沙也在悄无声息地缓缓吹拂着。
远处,一辆简陋的马车,正在无尽黄沙中缓缓行进。
坐在马车内的明明戴上了头巾,披上了风衣,尽管她是头一回穿这衣服,但却显得无比合身,身上完全看不出一丝中原人的风格。
老婆婆说,她是西凉国的公主,这片荒漠就是她的家,荒漠会善待属于它的每一个儿女。
只是在几十年前,他的家被一柄利剑给捅了个大窟窿,这柄利剑很凶猛,杀了她的兄弟姐妹,还把她的家给斩去了一大半。
这柄利剑,就是盛世王朝。
王朝为了防止她的家人把自己的家园重新夺回去,还在这荒漠上,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宏伟的龙门飞沙关,这是对沙漠的不敬,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公主殿下,前方便是龙门飞沙关了。”老妇人手持缰绳,不紧不慢地说道,“出了飞沙关,您才是真正回到了家里。”
回家看看,这是长安城内某个少年劝说她的话语。
或许当时自己是因为对长安的畏惧,对东巷的畏惧,对孤身一人的畏惧。可如今来到这片荒漠,她却忽然间迷茫了。
她已经分不清到底哪里才是自己的家。这对她而言如此陌生的沙漠,真的会是她的家吗?
她怕了,她想念那个少年,想念那座笼罩在无形铁牢里的亭台楼阁,想念那一张老旧古琴,想念着每日抚琴等候的时光。
吁……
马车缓缓停下,老妇人将车门打开,火红的光芒迎面照射在她脸上,尽管已是夕阳西下,但在这儿却依然显得十分刺目。
老妇人将马车卖给了西凉国的商贩,换取了一些西凉国货币,随后她带着明明,一老一少朝着这座宏伟的飞沙关走去。
明明下意识回头望去,眼前只有无尽的荒漠,金灿灿的沙子,连卷天涯的风沙。
哪还有长安的身影?
自从出了那座大门,长安,也就再也回不去了。
风沙肆虐而过,悄无声息地将她眼角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