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灏冲撞出了一道裂缝。
可能,随着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这道裂缝也会越来越大。
总有一天,只要海没枯,石没烂,阿翘觉得亓灏早晚都会重新再钻进顾瑾璃的心里。
毕竟,看现在的趋势,顾瑾璃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容易受亓灏影响了。
不过,这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在黑衣人的眼里,顾瑾璃对亓灏有的感情只能是恨。
若黑衣人知道了顾瑾璃现在极有可能正处在徘徊动摇的边缘,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对顾瑾璃下手……
顾瑾璃一边在菱花镜坐下,一边淡淡道:“说吧,什么事情?”
“主子……”阿翘上前两步,提醒道:“您还记得吗?主上让您将凤血玉从王爷那里取回来。”
听到阿翘提到凤血玉,顾瑾璃拿着梳子梳理头发的动作一停,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将这个任务给忘记了。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好像是心虚,不安,总之那神色看在阿翘眼里很是不自然。
陈泽轩曾说过,一个好的杀手或者是线人是不会深陷儿女私情的。
所以,在他得知祁蝶假戏真做怀了顾成恩的孩子的时候,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自己打掉孩子,要么让雷子帮忙。
祁蝶当时选择了前者,这不代表她的觉悟有多高。
而是若是选择了后者,恐怕到时候雷子不止是打掉她的孩子这么简单了。
就连她这枚棋子,也会成为一颗废弃。
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正因为深知这个道理,祁蝶才满腹辛酸的自己动手。
而顾瑾璃,在黑衣人布的这盘大局里,说的严格一点也是一枚棋子。
与祁蝶不同的是,她是一枚有高贵身份的棋子。
黑衣人待她,明面上总不会太过无情。
只是,暗地里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阿翘见顾瑾璃抿唇沉默,想着她此时也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对亓灏的感情,便不再多言。
玉佩在亓灏身上,不是亓灏不给顾瑾璃近身的机会,实在是顾瑾璃大多时候都是躲着亓灏。
可能,连顾瑾璃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这种逃避心理,正是因为压在内心的那块写着“仇恨”二字的石头已经松动了。
“我知道了。”将梳子放下,顾瑾璃心里有了计较,转身问道:“阿翘,尹素婉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杨大人是彻底被尹素婉给拿捏住了,想必经过昨夜她那支舞蹈,被她迷住的人就更多了。”阿翘一想到尹素婉那妖娆的舞姿和暴露的舞衣,便撇嘴道:“宣王党那边本来就快虚空了,王爷这边据说已有三四个大臣开始松动了。”
“奴婢相信,只要尹素婉肯主动出击,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一定会上钩的。”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亓灏手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么久才有三四个人动摇,也算是实属不易了。”
“对了,尹素婉这次的目标主要是哪些人?”
阿翘道:“张大人、周大人、焦大人、何大人,这四位大人。”
顾瑾璃仔细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给尹素婉的名单,又摇头冷声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不是宁王党中的核心大臣。”
阿翘知道顾瑾璃的意思,安慰道:“主子不要着急,就像是挖山一样,只要咱们一点点的挖,总会把大山给挖倒的。”
先让尹素婉利用美色来勾引宣王党和宁王党派的大臣们,然后再引诱他们背叛两位王爷。
最后,让他们都听从她的命令行事。
尹素婉想坐上权力的顶峰,却不知道顾瑾璃打的如意算盘究竟是如何的。
只要大臣们和尹素婉上了床,那么轩世子会在第一时间里私自召集这些墙头草,将记录着他们这些年做过所有龌龊事情的证据甩在他们脸上。
而与颐和郡主私通,更是罪加一等。
威逼利诱,让他们都投靠八皇子。
不过,八皇子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而尹素婉,自认为男人是臣妇于她的石榴裙下的,其实却不知道她给人家当了枪使唤。
至于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将自己被轩世子拿捏住把柄的事情与尹素婉捅破,更不会宣扬出去。
因为,他们可能会认为尹素婉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了轩世子的授意。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们不仅不敢透露出去,还要忍着心中的不痛快,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尹素婉“颠鸾倒凤”。
当然,破罐子破摔,他们也会把尹素婉这种自轻自贱,出卖色相的行为理解为是陈泽轩为了稳住他们而送给他们的美色。
总之,各自都以为自己是演技高明的人,孰不知只是一个个廉价可笑的小丑。
顾瑾璃想着今日在清水寺,净空大师提到的“局势”,她叹气道:“来不及了。”
摆摆手,她一边站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揉着眉心,烦躁不安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怀疑到了黑衣人和世子身上,顾瑾璃的身份在两位前辈面前又是透明的,八皇子如今也显山露水了,阿翘理解顾瑾璃此刻焦虑的心情,便点头离开,留给她一个独处安静的空间。
门关上后,顾瑾璃往床上一仰,将被子扯到了脸上。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黑衣人站在一旁,冷声道:“逍遥子既然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不如这次就趁机直接灭了他。”
陈泽轩听罢,劝道:“师父,你若是回去了,谁在京中主持大局?”
“再者,笙儿明日去云国,您不跟在她身边,若是她遇到了问题,谁帮她去拿主意?”
陈泽轩的意思,是让黑衣人跟着顾瑾璃去云国,以便在暗中保护好她。
当然,陈泽轩这么做,也是怕黑衣人跟着自己回南阳真会杀了逍遥子。
黑衣人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毒蛇一样的光芒,他冷笑道:“轩,师父知道你心软了,不忍心杀逍遥子。”
“可是,你该知道,如果逍遥子查到了什么,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我们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我,笙儿,你觉得老皇帝会放过我们?”
“就连整个南阳,也会遭殃的!”
“你父王和母妃,还有玉淑,你忍心他们被拖累?”
想到南阳王夫妇那两张和蔼的脸,陈泽轩身子一颤,动了动唇,良久才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衣人听罢,满意的点头道:“你尽管放心的回南阳去,笙儿这里有我照看着。”
“师父。”想起顾瑾璃,陈泽轩急忙问道:“当年,你用一根银针封存了笙儿的记忆,那根针在笙儿的体内已经太久了,什么时候将它取出来?”
当初,黑衣人封存顾瑾璃记忆的理由则是亓灏又狡猾多端,所以为了防止亓灏影响到顾瑾璃复仇的坚定性,担心她到时候心软,会顾念旧情下不去手,这才封了她的记忆,以利于他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报仇雪恨。
此外,黑衣人还向头脑一片空白的顾瑾璃篡改部分记忆,灌输了强烈的仇恨。
顾瑾璃的记忆,要么是残缺不完整的,要么就是黑衣人伪造的。
陈泽轩知道内情,可却不能对顾瑾璃坦然相告。
每次顾瑾璃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愧疚的。
而现在,顾瑾璃又莫名其妙的头痛了,陈泽轩便怀疑是否是体内新种进去的那只蛊虫作怪,还是说那根银针该拿出来了。
上次他也问过黑衣人,但黑衣人似乎不满自己提出质疑,他的态度很不耐烦。
这次,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还是大着胆子再次询问了一番。
“到了合适的时候,师父就取出来了。”黑衣人仍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皱眉道:“怎么,是笙儿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陈泽轩摇头,如实道:“笙儿没说什么,但是这几日经常会头痛。”
“所以,我才想问一下师父,会不会是因为那根银针在体内时间太久的缘故?”
黑衣人故作沉思的想了想,缓缓道:“不会,可能是笙儿最近压力太大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是。”
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黑衣人催促道:“好了,事情紧急,你也赶紧启程吧。”
陈泽轩“嗯”了声,拿起包裹离开。
兴许是今晚浓茶多喝了两杯,老皇帝打了不下十几个呵欠,可就是很难入睡。
没办法,他只好强撑着精神,坐在桌案前翻看着那一摞摞高高的奏折。
贾公公站在老皇帝身后,一边给他按摩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皇上,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去了云国,这京中可就只剩下您了。”
“万一,有人怀了那不轨的心思……”
他的欲言又止,让老皇帝的老眼瞬间迸发出一道冷光。
这个问题,老皇帝不是没想过,但被贾公公这么问了出来,他的疑心病不禁又犯了:“小贾,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贾公公斟酌片刻,继续道:“而且,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离京了,京中就只剩下了轩世子。”
“皇上向来担心轩世子,这京中无人了,不是正好给了他作乱的机会?”
老皇帝放下毛笔,缓缓道:“老四往后是要登基做咱们亓国皇帝的,所以他必须得去云国。”
“而且,朕还想让他跟紫桑公主联姻,这次是一个极好的铺垫。”
“至于小八,他长大了,总该历练一下,出去见见世面。”
想到陈泽轩,他语气冷冷,还透露着一丝霸气自信:“朕有东山军营这支最厉害的军队,还有宫中的禁卫军,轩世子他若是敢乱来,朕便即刻派兵将他的南阳夷为平地!”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一心要把皇位传给亓灏,而他的心里对八皇子还是比较信任的,或者说是在老皇帝眼里,还是将八皇子视为一个单纯的孩子,并未有多少防备心理,还想把八皇子培养为亓灏将来的得力助手。
贾公公是听到了关于八皇子的一些风言风语,可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老皇帝的皇位继承人只剩下亓灏和八皇子,他更是不能随意妄加评论了。
就在贾公公纠结,到底要不要间接的委婉提醒老皇帝一下的时候,却又听得老皇帝语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京中是该留个人照应一下,毕竟轩世子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贾公公刚才提陈泽轩,是变相的引起老皇帝的重视,奈何老皇帝对陈泽轩芥蒂已深,把他的话给听心里去了。
“小贾,你去明阳宫走一趟,告诉小八,让他下次有机会再去云国,这次就先留在京中帮朕处理朝事。”朝令夕改,说的应该就是老皇帝。
“是,皇上。”贾公公虽然担心外面的传言,可既然老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奴才也不能不依令行事。
不管如何,只能偷偷希望八皇子不会那般居心叵测。
贾公公刚推开门,又听得老皇帝道:“小八应该睡下了,你给小祥子说一声就行了。”
贾公公点头,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