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老衲有什么事情?”
刚才扯了那么多废话,现在也该时候开门见山了。
陈泽轩点头,然后看向顾瑾璃,“不瞒净空大师,其实我们这次是来拜访逍遥子前辈的。”
“哦?”净空大师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随即看似平静的问道:“你们找师弟?”
顾瑾璃接话道:“在下对医术很是感兴趣,也略懂皮毛。”
“听说逍遥子前辈回了京城,便想过来向前辈求教一番。”
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净空大师一清二楚。
说什么求教医术,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兴许,玄机门才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想到这里,净空大师的脸色难得的冷了下来。
玄机门不是他和逍遥子的私有之物,他们二人也只是行代管之权而已。
那是凤瑟的,是凤国的。
即便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是凤国遗孤,可现在的她,正徘徊在正邪两道中间,若是现在就把玄机门给了她,那岂不是辜负了凤瑟的嘱托?
垂眸,净空大师淡淡道:“师弟今早已经离开了,他向来喜欢云游四海,行踪无迹,世子和林公子来晚了。”
顾瑾璃和陈泽轩一怔,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怀疑之色。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陈泽轩望着净空大师那神色坦然,不像说谎的脸,暂且决定先相信他:“这样啊,果真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陈泽轩看着净空大师的时候,净空大师也抬头看着陈泽轩,脑子里浮现出了多年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如今日一般,一袭紫衣,风华绝代,才冠天下。
可惜的是,那般出尘不染,智勇双全的正气少年,变成眼前这位机关算尽,筹谋满满的野心家和算计者。
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净空大师只觉得本该是一朵尘世中不染纤尘的高贵莲花,竟也在岁月的“风蚀”下变得面目全非,不免有点失望和遗憾。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细观陈泽轩的面向,他的眉宇之间隐隐浮着一层戾气,再不是那纯净少年时候的模样了。
摇了摇头,净空大师压下心绪,缓缓道:“当今圣上膝下虽说有宁王,宣王,八皇子,但是能登得帝位之人的,唯有宁王和八皇子。”
“朝中局势暗潮浮动,世子进京也已多日,不知怎么看待这时局?”
净空大师的这个问题,让陈泽轩始料不及。
因为,在众人的眼里,像净空大师这种将世间万物都看作虚无的人,是不该沾染尘埃的。
时局如何,世道如何,也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之内的。
再说了,净空大师之所以问陈泽轩,想必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陈泽轩又喝了口茶,轻笑道:“宁王爷成熟稳重,八皇子虚心向上,不管最终他们谁继位,都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人才。”
“而且,一切都由皇上做主,这等事情实则不是我等该私议之事。”
不得不说,陈泽轩的这番话说的虚伪又保守,这让净空大师又紧跟着追问道:“那么,老衲再问世子一句,倘若有朝一日,时局混乱,京中有奸邪小人当道,极有可能危害到我亓国的江山社稷,世子会如何?”
这话,倒是有几分逼迫陈泽轩表态的意思。
如果,陈泽轩说他会毫不犹豫的锄奸惩恶,力保江山,那么便说明他扮演的是一个忠臣的角色。
反之,他存着什么样子的心思,就知道他自己知道了。
果然,那“奸邪小人”四字,刺痛了陈泽轩的耳朵。
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眼底暗潮涌过。
佛语顾瑾璃听不懂,但这番话她却也能察觉到净空大师话里有话,似乎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如净空大师一样静静的等着陈泽轩的回答。
房间里很是安静,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陈泽轩沉吟片刻,缓缓道:“圣上睿智英明,宁王爷和八皇子兄弟二人友爱和睦,必定不会容得那奸邪之人当道。”
刚才净空大师是做了一个假设,而陈泽轩则是直接将那假设说成不成立的,如此也就跟没说一样。
净空大师见陈泽轩滴水不漏,也不愿再与他试探来试探去的了,因为陈泽轩现在的心计谋算已非常人能比了。
放弃了对油盐不进的陈泽轩劝诫,净空大师将矛头转向一直旁观的顾瑾璃:“老衲虽是初见林公子,但觉得甚是有眼缘,有些话想与林公子单独聊聊。”
陈泽轩听罢,瞬间秒懂,净空大师这是在间接的支走自己了。
点头,他站起身来离开蒲团,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头对顾瑾璃道:“林公子,我去后山转转。”
后山没多远,就是顾瑾璃与凤瑟早前住的小木屋。
顾瑾璃心下明了,也点头回应。
待陈泽轩关上门后,顾瑾璃问道:“不知净空大师有何事要与我聊?”
净空大师没有说话,而是将顾瑾璃杯中的茶水填满:“林公子喝茶。”
“谢谢。”顾瑾璃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聆听净空大师的“教诲”。
净空大师看着顾瑾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才道:“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爱别离,怨憎会,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长叹一声,他总算是说了一句能让顾瑾璃容易理解的话了:“林公子,过往的一切,老衲劝你还是放下吧。”
“放下?”净空大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可顾瑾璃的心里却蹭出来一颗半颗的火花。
她用力的握着杯子,明知故问道:“大师想让我放下什么?”
净空大师耐心道:“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林公子,切勿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顾瑾璃自然知道净空大师指的是什么,她克制住要将杯子捏碎的冲动,忍了一会,没忍住,冷笑道:“大师让我放下,当真是说的轻巧!”
“无论如何,过去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你即便是再不甘心,再是怨恨,你曾经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了。”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清冷的脸,满眼慈悲怜悯道:“你的人生还很长,唯有继续往前看,往前走,才能柳暗花明。”
“若执着于过去,你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何况,你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你……”
“大师。”顾瑾璃冷声打断净空大师的话,声音又冷了几分:“明人不说暗话,大师与逍遥子前辈是师兄弟关系,没有道理不知道我是谁。”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大师不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就不要与我说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
“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
可能是顾瑾璃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也尖锐犀利起来。
净空大师被顾瑾璃的话噎得心里发涩,他无奈道:“世间万物的生与灭,都有它的规律因果。”
“如今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若这天下乱了,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我又不是那圣人贤哲,天下乱与不乱,与我又有何干!”顾瑾璃忽然很是不喜听净空大师这些慈悲为怀,心系天下的圣人大话,她竟第一次觉得还是像黑衣人那般冷酷无情要好。
她“噌”的站起身来,作势就要下蒲团。
“阿璃,凤瑟若在天有灵,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子的。”这一句话,让她下地的动作猛地顿住。
凤瑟……净空大师竟提到了凤瑟,她的母亲。
两脚像是突然的绑上了千斤重的大鼎一样,让她抬不动脚了。
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缓缓道:“你的性子,跟凤瑟一点都不像。”
“她在南山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想复仇,怎可能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你?”
“她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卷进过去的恩恩怨怨。”
“阿璃,你母亲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不要背负那沉重的仇恨。”
“忘记这一切,不好吗?”
顾瑾璃的身份,在此刻算是彻彻底底的暴露了。
她咬着唇,迎着净空大师充满希冀的眼神,良久才道:“灭国之仇,杀父之恨,我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下了地,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在她抬手推门的时候,净空大师做最后一劝:“阿璃,你身上的戾气太重,我这里有几本心经,你不如在清水寺小住几日,好好看看。”
“多谢净空大师的美意,不过我不需要。”顾瑾璃说罢,推门离开。
净空大师透过窗户,看着顾瑾璃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手里的佛珠捻动了几下,他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一定要和逍遥子将玄机门守护好,坚决不能交出去。
如果这亓国的江山颠覆了,那么他们师兄弟可能就是帮凶之一了……
想起已经去往南阳路上的逍遥子,净空大师又不免得担心起来。
陈泽轩野心重重,如果他真的与那黑衣人是一伙的,那逍遥子的危险又多了几分。
希望逍遥子这次能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再有个什么不测,净空大师可就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舍命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