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一些了,因为张悬坐在一张圆木板凳上。他一个人占一张桌子。这张桌子的桌面像是古罗马战士的圆形盾牌一样。
也许并没有那么坚硬,毕竟这还是木制的。但上面的坑坑洼洼颇有其神韵。张悬重新看向墙上的涂鸦,竭力想要找出符合自己审美的一幅涂鸦,但这着实让他为难。张悬不禁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在上个月末,费力去挤只剩下拇指丁点量的蛋黄酱时他都没这么为难过,张悬想道。
“这儿就是午夜……阳光?”
“是午后阳光。”
“好吧……午后……很好,阳光呢?”
“如果您这么闲就先去那边坐着怎么样?我还很忙。”
“忙着再去找几个我这样的客人?”
“不,两个就够。店里一次性最多招呼四个客人。”
“这点倒和地面上有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的咖啡厅的格调很相似。”
“不要像个刺猬一样嘛,把您的刺收起来。别的不说,我们这里热可可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看来,牛奶咖啡是喝不上了对吗?那淋浴呢?”
“我房间里有条还没晒干的毛巾,您要用吗?”
“……不了谢谢。”
张悬回味着刚进入午后阳光时和那个服务员的对话。他具体什么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张狡猾的脸和并不让人那么讨厌的笑容。
张悬现在很想走出这午后阳光回家去挤蛋黄酱配着土司和速溶咖啡吃一顿午餐。
整个咖啡厅只靠他脑袋顶上的一盏橘色的玻璃小灯维持最低限度的光线。用赤金打造的郎卡牌留声机如一朵盛开的金色喇叭花在得意地向众人展示娇美。
卡迪夫斯基萨克斯曲集《白浪》中收录的一首曲名为《幸福与糖》的曲声缓缓从中蜿蜒流淌,扩散在空气当中。
张悬轻轻闭上了眼。
糖果在幸福的溪流中融化,甘甜的糖水无声扩散在柔和的溪流之中。若谁有幸找到这条光是聆听淙淙流水声就快乐无比的溪流,那这将会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张悬慢慢睁开眼,他扭头看向墙上古怪的涂鸦,却也不觉得太过反感了。他现在满嘴的甘甜,口水控制不住地如洪水般冲出来,一波接着一波,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张悬一起品尝这甘甜的滋味。
如今身在一家潮湿的地下咖啡厅,张悬浑身早已冰冷湿透。但所幸屋里还充满了简陋却不失温馨的光线,和一台款式老旧却依然能将萨克斯大师卡迪夫斯基的名曲完好无损地播放出来的留声机。
今天还算幸运吗?姑且算是吧,张悬想道。至少再等会儿还有杯热可可喝呢。当然,如果他没有轻微的洁癖,可能还会有一张没来得及干透的毛巾。
“不,热可可就够了。”张悬轻微摇头,重新否定了想法。
“这里,热可可。”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身边突然响起,吓了张悬一跳。
首先入眼的是三根握在马克杯杯把上的纤细修长的手指。从光泽饱满的指甲、到毫无突出的细小指节、再到轮廓分明的近节骨节。
张悬觉得讶异。完美的手并不多,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悬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童话故事里,沉睡在森林之中的睡美人的样子。
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只能通过童话故事从门缝之中瞥一眼睡美人的娇美。然而并没人会去特别注意睡美人的手。
现在在眼前,将马克杯推给他的这只纤细白皙的手,说不定就和睡美人的手是一模一样的。张悬突发奇想,睡美人绝对很美,她的手也应当美丽。
至少比起说睡美人的手很丑,他更愿意相信前者。甚至也许还会胜过她静谧的睡颜。
咖啡厅里一直都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光线昏暗,曲乐悠扬于耳。这很快地让张悬忘记了这一事实。而他确定这只手的主人就是另一位客人。
“你不是服务生吧?”
“服务生没在呢,但吧台上有一杯做好的热可可,我猜是给你的,就顺便拿过来了。”
“谢谢。”
“不客气,讨厌热可可?”
“倒也谈不上,但更喜欢牛奶咖啡。”
“嗯……呵呵。”
张悬感觉到周边的空气变得温暖。因为这另一位客人坐到了他的身边。不是对面,而是比肩坐下。
“刚才听到你在门口和服务员对话了。”
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额,所以你才会觉得我讨厌热可可。”
“嗯……虽然不是绝对,但男孩子比起甜食,不更爱稍带苦涩的食物吗?”
“也许……但我相反。”
“哦?可以解释给我听听吗?”
“我爱喝咖啡,但不喜欢苦味,所以才要兑上牛奶和糖。”
“你爱咖啡的什么呢?”
“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一种古怪的习惯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