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是第二次到碧缭阁了。
初次来,见到那一畦一畦的青草时,只是感到诧异,并未多想。此番再见,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想这世间之事大多难如人意,十月九缺。即使位高权重如容翊者,也有弥补不了的缺憾。
越过青草畦,往里还有一个院子。
院中遍植着珍奇花卉,正值春日,牡丹盛放,又是一番景象。
各色牡丹环绕的空地上,置了几条桌案,摆了茶水瓜果,盛装华服的夫人小姐们一面赏花,一面吃茶谈笑。
最左侧一张书案上,搁着砚台纸笔等物。旁边立了两排晾书架子,挂着书画作约摸十来幅,想来是赏花即兴所作了。
容翊今天穿了一件石青色百爪蟒袍,神色略端严,不如昨日闲适随意。
与他同坐在主座上的,是个年纪约摸二十八九的女子,额头高广,天庭饱满,天然富贵之态。
那女子凤眼琼鼻,皮肤细白,不算多美,但胜在气质出众。身上佩戴着金珠玉器,琳琅环佩不知多少。若是换了别的女子,恐怕早就被这满身的珠光宝气给压下去,显得俗不可耐,她是却硬生生地撑出了一股子气势,满眼皇家气派。
想必就是明硕公主了。
穆典可由章晗领着自小路斜入,上前见礼道:“民女穆典可,见过容相,见过公主。”
明硕公主刘妍正侧耳听容翊说话,闻声转过头来,一只手伸出去,正打算从贴身嬷嬷手里接了花茶来饮。
便在此时,穆典可礼毕抬头,一张脂粉不施的素脸正好落入刘妍眼中。
刘妍心中一惊,手上茶盏握不稳,哗啦一声倾倒,滚烫的茶水泼到手背上,将白玉葱根般的手指烫得通红。
那嬷嬷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抢住茶盏,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光顾着看花儿,不等公主接稳便撤手,真是该死!”
说着便抬手打自己耳光。
穆典可看得分明,那老嬷嬷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扫过时,分明有一抹乍现即逝的惊愕。
刘妍此时也镇静下来,面上惊慌不见,从容道:“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一旁侍女忙上前帮着擦拭水渍。
容翊倾身过来,执了刘妍的手仔细查看,蹙眉道:“可伤得要紧?”
刘妍微愣了一下,旋即低头,年近三十的人,低眉抬眼间,俨然如二八少女的娇羞,道:“相爷不必紧张,那茶水并不如何烫,只是些微轻伤。”
容翊道:“纵是轻伤,也马虎不得。”抬头看向那嬷嬷道:“站那里做什么,还不去取烫伤膏来。”
那老嬷嬷似有不情愿,收到刘妍眼神示意,答应着去了。
容翊掏出帕子替刘妍擦着手腕上的水渍,刘妍无语脉脉。
两人都好似忽略了穆典可的存在一般。
今日到苑中赏花的一班夫人小姐,有思慕江南水乡的风光,特意来游玩的。也有望风跟着刘妍来,想要趁机攀交情的。
无论哪一种,对于身为皇帝姑母,相爷夫人的刘妍,都绝对是呵护力捧的。
刚刚刘妍茶杯一脱手,便有三四个妇人同时站起来。只因见容翊动作了,人家夫妻两个说话,自是不好上前打搅。
一起一坐间,便有些尴尬。
一个插着双股绞丝金钗,下巴顶尖的女子坐回自己的座位,目光四下不自在地看时,便看到了穆典可。挑着下巴,面露不满道:“哪来的乡野女子,粗声大嗓的,惊扰了公主,好不懂规矩。”
刚刚那嬷嬷都自揽过错了,这女子非要把罪责推到推到自己头上。摆明是看准刘妍不待见自己,想要顺势踩两脚了。
穆典可不欲生事,垂着眼皮没搭理她。
那女子是司空陈光地的续弦夫人,名唤王宓,性子刁钻泼辣,在京城贵妇圈子里拜高踩低是出了名的。
见穆典可不答言,王宓面子上自是挂不住,带着怒意道:“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穆典可淡淡道:“夫人在贵人面前作恶语,这难道是京城淑女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