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刚刚攀上日晷,彻夜的凉意还没来得及驱散,建筑时间能追溯到前前前朝的三丈城墙下,官道两旁就充斥着热闹的叫卖声。
熙宁四年难得是一个丰收年,没灾没祸。
既然没有灾民聚集在庐州城,那么即便是难过的冬日也添了几许欢快,好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春风扑面的时节。
贩货郎或挑担或背篓,驱赶牲口聚成了颇有规模的草市。市内从上好的皮货药材到劈好的木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人摆摊,吆喝着从地里刨出来的上古藏宝图。
这种东西能卖多少钱,全靠贩货的嘴皮子好坏。说得好了,自然是发财万岁,不过要小心,之后得知被骗了的买主终究会找上门一阵暴打。
从草市出来,伴春风掠过河边成排的杨树,穿过纵横如阡陌的小宅小院,便到了城东。
酒香四溢的小巷深处,枣色的酒旗随风招摇。
来过庐州城的人都知道,这儿买的是全淮南最烈的好酒。从早到晚,来喝酒的客人纷至沓来,其中不乏混迹江湖的侠客,大多都能一掷千金,但他们酒醉后大打出手也是寻常。
因此,店里最显眼的位置,就摆放着一块牌匾,上面传言是在兵器谱上留下名号的知名剑客,醉后写下的三个大字——
出去打。
出去打酒肆今早也生意兴隆。
“二娘——”老主顾轻车熟路地抢了个座,敲着桌子对帘子里面叫嚷道,“拿壶好酒,配上三样菜蔬,一盘牛肉!”
“收到啦。”
叫的是二娘,从店里出来的却是位少年郎,剑目星眉,脖子上挂着的兽牙饰品格外醒目。
他大概十五六岁左右,却已有五尺七八的身高,穿着洗白了的半破棉衫,一条粗麻布裤,襟前几点油污醒目,好似念死书最后家财尽散、被迫打工讨食的穷措大。
但他又并非普通的穷书生,因为他脚上穿着崭新的牛皮靴,花纹精致甚至还缝有宝珠痕迹,不过珠子早已被硬生生扯下,只留三两根线头滑稽地飘在外头。
他的腰间,还系着一本脏兮兮、如同被油泡了三天三夜的书卷。
真的穷措大,不会脚上穿着如此贵重的鞋子。
真的读书人,也不会如此虐待书本。
尤其是,少年郎的嘴角总是时不时潇洒地上翘,即便他不笑也留有三分笑意,七分懒散,有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
这份特立独行的模样,在见惯了穷酸书生和江湖阔少的酒肆中,犹如一道崭新的风景,颇令人眼前一亮。
“呦,是你啊。”老主顾一见少年脸便耷拉了下来,然后探出头窥视帘子内,“二娘呢?”
少年将牛肉摆在客人桌子上,顺势地用身子遮住帘后,温声笑道:“她今天难受,在家休养。您要是想温酒,我倒是可以帮忙。”
“算了,还是捡现成的上吧。二娘温酒,那叫温酒娘子。”老主顾不满意地撇撇嘴,“你温酒,难道还能叫温酒公子?”
“错,不是温酒公子,而是温酒贵公子。”少年郎笑嘻嘻地回答道,言语中没有半点不快。
出去打酒肆有三绝。
一绝无需多言,自然是上好美酒。
二绝则是温酒娘子二娘,小小年纪帮衬店里,相貌清秀脱俗。客人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她露出白皙手腕娴雅地摆弄酒具,别有一番滋味。
剩下的第三绝,则是这位出来招呼客人的少年。
曾经贵不可言的陵家独子,陵大郎。
陵千山。
半年前,少年来酒庄做工,至此成了城东一景。大家为了欣赏落难少爷的身姿,不远千里前来围观,结果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虽然一开始不顺手,但是很快就干熟了,并且看起来是心甘情愿、专心致志地做店小二。
于是外人都道,陵家——是彻底完了。
陵千山给老主顾上齐了菜,转身回到了店铺后院。路过厨房的时候,他随手顺出几片熟牛肉,径直地扔向院子中,没等肉落地,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矫健地从半空中咬住了食物。
“小白,你的身手越来越好了啊。”
立起来大概与人相仿的银色白狼,听到少年悠然的、好似训猴的口吻,不满地发出几声闷哼,警告般地瞪了千山一眼。
它叼住肉,晃晃悠悠卧进院角的柴火堆里,还用爪子搭了个台充作饭碗,开始享用今天的早饭。
陵千山耸耸肩,苦笑着说道:“啧,这家伙都快成精了。”
“陵哥哥,昨天我听客人说,妖魔精怪都是从畜生变得,小白不会是妖精吧,还是请道士看看得好。”
不知何时,从陵千山身后冒出个丫头,她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