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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留着络腮胡是一名洋人,女人傍在他左侧,毫米之距,黑色的枪洞微移,目线中他们已两步走下石矶,眼见就要进入车内,汽车的后灯亮着白线光。

    那开了小缝的窗隙吹进无味的风,陈晔平沉道:“准备,撤退——”那名外籍男子替女人扶着车顶,绅士的请她进车。

    “一,二……”那一声突如而来短暂的枪声,把刚落下的一片树穿了一个洞口,随之一声激烈的爆破,汽车后轮右边的轮胎瘪了,内乱在一时间引起,外面的岗哨听见枪响一并涌进来,那名外籍男子瞬间被保卫护住。就在他们关上窗户收起枪的时间,忽然长鸣尖锐的警报声响彻,驻台上的警报器射出一道红色的激光,那道红色的光转到这间屋子里,正巧射到陈晔平的眼睛上,再睁开时,他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

    那只黑色的狗一路奔跑嚎叫,狗是最灵敏的动物,它好像嗅出了什么,就在刚才那棵树的旁边对着雕栏外仰首嚎亮。

    他们不知道二三组的任务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一组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他们疾步向楼下跑去,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外面警报器的声音像暮黑十分乌鸦的哀哑扰人心乱,窗户频繁影过一道红光。

    他们快速穿过一条小巷,巷子里头黑暗的摸不着边际,却有杂沓凌乱地脚步声。陈晔平照着军官给他的指示,绕过几条巷道,穿过一条街道,那里有接应的车辆。他记忆里好,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只是三个人穿过那条马路时,那栋别墅烦扰的警报声都没有停下,忽而间枪声凌乱,紧接着听到两种不同枪声四面而起,实是错综交织。不知为什么,陈晔平由心开始猛跳,喉间干燥似要冒烟。可能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紧迫的时刻。

    他们撤的快,后面没有人跟上来,三个人极速的想要找到那辆接应的车。军官跟他说车子会停在渔中路三十一号的拐角处。斑斓的墙壁上钉着一块铜牌,就是渔中路,他们尽量靠着最里面走,此时街道昏暗平常只有一两盏路灯,还有他们急匆匆地人影,街上没有一个人。

    他们跑着到显示着三十一号的门牌,就在拐入巷角的一刻,陈晔平整个人都顿住了,一阵穿堂风迎面扑来,嗖嗖的穿透三个人的衣服。

    江海凝眉说:“什么情况?”

    他询问陈晔平,此时的陈晔平脑中一片空白,并着嗡嗡声,他眨了两下眼睛,可眼前空空的巷子,月光落在东南的一面墙上——他活了二十年,从未像现在一样的惊慌、失措、恐惧压制而上。他也想问怎么回事?

    周末东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拳打在墙上,愤恨的骂道:“我们被耍了,这次我们回不去了。”

    远方的枪声交织传到他们耳朵里。那一股凉意像是子弹穿透他们的身体,那渺小的枪声放大了好几倍。

    周末东和江海不约而同地把手伸进腰间,掏出军官发的手枪,陈晔平取下肩上扛的那管长枪,快速的拉栓——因为他们都听见了步履杂沓地脚步声,还有隐硕慌乱的灯光。

    江海此时头脑镇静细细的听脚步声的方向,对他们说:“快撤。”

    他们往巷子的尽头跑转而往左,他们的脚步声尽量放轻,却在街头发现了那群哨兵,哨兵鱼贯而入地跑过去,他们紧贴墙壁,等人过去,才探头往外望去。江海膝盖受伤,陈晔平打头,随后他说:“我们要穿过那条街,刚才我听见了火车汽笛声,火车站有北区的站兵,那群外国兵应该不会在那里开枪。”

    周末东喘着气道:“我不去,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北区每期不合格的学员都会派他们出去做任务,以补学分,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得去……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火车站是北区的管辖,我怕我去了就是送死——”

    陈晔平听了周末东的话不觉中皱起眉头,他心底涌起不安,是那种背后凉意直到胸膛的忐忑,但现在处境时困,他想不得太多,而此时江海看了一眼脑门冒汗的周末东。他的膝盖弯曲,眼神却十分坚定,说:“你是组长,我听你的,我跟你走。”

    陈晔平看着江海,江海的眼中充满对他的信任。周末东见他俩“赴死”意决,便说:“反正我不跟你们走,我一个人躲开那些外国兵还轻松些。”

    陈晔平只好点点头,叮嘱他:“那你要小心,安全了我们再来找你。”

    周末东握着枪一人往回走,看着他的背影,陈晔平回头对江海说:“你还可以吗?”

    江海给了他肯定的回答,他们放轻脚步向前走了几步,看街上空空荡荡,前后左右没有异常,陈晔平做了一个手势,他斜下放着枪,穿过不窄的马路,江海紧跟在身后,他紧握着手枪,就在他们以为顺利到达的时候,左方突然传来枪声,那一团如星火般有人带着探照灯,他们拉直枪杆对着巷子口开枪。

    江海看着那个方位犹豫了一下,说:“周末东……”他疑问的眼神投向陈晔平,陈晔平拿着枪的双手如僵石,他猛地怔一下,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后方一队外国兵发现了他们,探照灯如白炽灯晃了他们的眼睛,那一瞬间命关生死的一刻,仿佛他们在军校受到的所有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

    江海反应迅速,举起拿着枪的手对准最前头的一人开了一枪,命中胸膛,那个人倒下。他拉着陈晔平往巷子里撤的同时,无数颗子弹被打在那一堪墙壁上。

    他们转过一个堂子,对面而来又一队执枪的外国兵,他们折转就跑,那些子弹与他们擦肩而过。

    前面远远地听见汽笛声音,那上升的蒸汽在空中绕旋,他们知道离得近了,北区的站兵听见枪声一定会循声而来,但他们仍没有喘气的机会,往火车站的方向跑去。

    不知后面跟了多少兵,只是黑暗的巷堂变得开阔,月光洒在地面,后面沉重的靴子和衣服摩擦的声音像是几十匹野马,每一秒每一分都让他们两个人的后背紧缩泛凉。

    那一列火车刚过去。他们跑向月台,空荡的乘客区域,空落落的长凳,全然不见一个人。陈晔平对眼前的状况为之一振,好似自己莽撞的冲劲了一团迷雾,亦或是布下的陷阱。

    外国兵来的迅速,一个洋人大声喊着什么,无数的重影倒映在洒满月光的地面。枪械拉膛的声响如炮至轰耳。江海一贯冷静的作风此时也变得举措,他道:“我去引开他们,你隐蔽。”陈晔平忽然看了他一眼,道:“我枪法好,你在这待着,我把他们引开。”江海声色俱厉,冲他说:“他们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你别发疯,这不是训练营!”陈晔平沉道:“那你不是也去送死?”江海正待要说什么,一个兵的身影已经出现。

    陈晔平二话不说正准那人的命穴,他又开了好几发,可后面跟上来的人足有二三十个。他们顽抗,江海的子弹已经打完,他隐蔽蹲在一个角落。陈晔平检查子弹,只剩下五颗,他头靠着冰冷的墙壁,一颗汗珠从头发里渗出来,只觉得脸侧微凉。

    躲在一个木箱子后面的江海这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明白了,见准时机,连开了五发。江海迅速的扑倒一个士兵,抢过长枪在地上滚了两下,外国兵反应过来时,江海打死了面前三个人,把地上的一把长枪传到陈晔平手里。

    三十多个外国兵对他们开枪,江海明显开始体力透支,他蹲着身子头靠在墙上,因为子弹不多,陈晔平每开一枪都必须打准一个士兵,江海在旁边丧气的说:“这回我要是能活着出去,准放不过那个让我们执行任务的人。”他又举起枪打死一个正要朝他开枪的士兵。

    车站的枪声断断续续,忽然一阵轰轰声在铁轨上,远处微弱的光芒驶进,这对陈晔平和江海来说,无异于是救星。

    江海的膝盖开始渗血,他几乎竭尽全力的撑住自己的身体,陈晔平开始退到他身边,那些士兵好像逐渐变得稀疏,只有几个人在明处举着枪,却迟迟不敢开枪。

    他们两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陈晔平却见江海脸色苍白,看起来极是虚弱,果不其然他看见江海受伤的膝盖流血,他露出内疚担忧的眼神,全被江海看在眼里,江海说:“不打紧。”说着他重新拉枪栓。

    感受不到风与夜的温度,火车像是蜿蜒的蛇身向着他们开来。他们开始往外走,就在那一瞬间,潜伏在隐蔽处的士兵站了起来,那枪口黑洞般的齐齐朝着他们,陈晔平举起长枪瞄准了他们——那列火车的汽笛声就在耳畔,两束灯光照亮黑暗的铁轨,却不知反方向有一辆汽车疾驰而停,紧着短暂而连续的枪声,后面的士兵都一一倒下。

    陈晔平的枪只剩一颗子弹时,正膛瞄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他随后注意到后面开枪打到士兵的那个人,不禁皱起眉头,因为他十分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里?

    应舒贺一身黑色的风衣,在夜里虽是看不清,但他们仍旧记得平时严酷训练自己的教官的那张脸。他一手一支枪,从后面走来对士兵开枪,那些士兵都未料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从暗处纷纷现身。应舒贺的枪法他们以前没有见识过,他出枪快狠准,两把枪在他手里游刃有余,眼见着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松了一口气,陈晔平正待松懈,要走过去,突然江海在他后面喊了一声“小心!”。

    一颗子弹打在驶来的火车身上,那火车忽然慢了速度,缓下来。一声撞击,江海受到了一股冲力,疼痛伴着视线模糊,他亦不知道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是鲜血。只有陈晔平发狂般对着扑向他的士兵开了好几枪,直到没有子弹。那间隙有火车的摇铃声,还有他仅存意识中看见的一切,他嘴唇翕张,应舒贺走上前去,试探江海的鼻息,然后回头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受伤?”

    应舒贺话落之后,陈晔平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