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卿,你可知何为臣?”
沈情长坐在石椅上,将粗茶水缓缓地倒入陶杯中,苦涩的茶香瞬间漫了开来,让双脚泡在温水中的单如卿忍不住皱了皱鼻头,笑道:“臣者,为民为王。”
“哦?那何为民?何为王?”
沈情长说着,轻轻吹着冒着淡淡热气的茶水,碧绿色的眼睛里全是调皮玩着水的单如卿的倒影,嘴角带着脉脉的笑意。
“这个嘛……”单如卿停下了拍打着温水的双脚,皱着眉头思索着,最后嘴巴一嘟,委屈的说道:“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干嘛还来你这里上学?”
其实,单如卿并不想知道。
民有民的困苦,臣有臣的苦衷,王有君的顾虑。
你若说民不如王,可天伦之乐君王尝不想有?
你若说民不如臣,可自在潇洒臣何尝不艳羡?
你若说君臣依于民,可民却如风中柳絮,非乘舟之水。
王又如何?臣又如何?民又如何?
彼此之间不过隔着重重高山,互相遥望罢了。
唯一的联系,不过都是为了自己。
民为己,所以勤于劳作;臣为己,所以兢兢业业;王为己,所以清明不昏。
而所谓奸臣昏君,为何出现在乱世?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此生已经不值得了……
不值得了啊……
“如卿,菜种的可还开心?”
沈情长冷不丁地一问,让还在神游的单如卿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她刚坐下来休息,怎么?又要种菜了?西红柿不是刚种好吗?
“还……还好吧……”单如卿双手不停地揪弄着衣角,芜绿看着觉得甚是好笑:连圣上都敢顶撞的小姐怎么那么怕沈公子?
“那如果让你天天都如此,不然就没有饭吃的话,你会怎样?”
沈情长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却让单如卿心下一惊,连忙说道:“那我不吃饭了!我吃菜总行了吧!”
“嗯……如卿当真是有意思。”
沈情长嘴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灿,一双碧绿色的瞳孔如翡翠一般温润晶莹,看的芜绿忍不住脸都红了:沈公子……也太好看了吧。
但看着沈情长的笑靥,单如卿心下愤愤:种菜其实对单如卿来说简直就是一件从来都没看过、也没做过的事。
若不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她连蔬菜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种菜了……
只是,她不能就这样示弱。
所以,她咬咬牙,坚持了三天还是学会了一点种菜的本事,可却再也不想经历了: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在这个方面怕是没多大天赋……还是读读书,记记字来的实在……
可是,单如卿能把这样的心里话说出来吗?不!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干笑着应道:“啊?呵呵……嗯,有意思。”
“可是,如卿可知这就是平常老百姓的生活?”
沈情长正色道,这让单如卿一愣,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的老百姓都是菜农?”
“如卿……”沈情长看着傻呆呆的单如卿,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老百姓不论职业如何,他们做的事就是如此日复一日,夜复一夜。”
“哦……也是。”单如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是我愚笨了。”
“如卿,王者自危,民者自足,此为安乐。”
沈情长像是料到了单如卿的反应,并没让话题有过多停留在此,而是转入了正题。
单如卿听到此话后秀眉一皱,犹豫地问道:“嘶……那臣呢?”
“臣者……”沈情长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随后看着单如卿对着她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轻轻笑道:“自重也。”
自重?怎么什么说法?作为“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臣,要如何自重?
单如卿心下百千疑惑,终是忍不住问了出口:“请问……臣应当如何自重?”
“解民困,决君惑,不偏不倚,两袖清风……”
沈情长说着,单如卿听得觉得百无聊赖:她还以为是啥,原来就是明哲保身吗?
想着,她便捧起了陶杯喝了一口粗茶:啧,真是够苦够涩的。
“……这些都是次要的。”沈情长一个大拐弯,差点害得单如卿将一口浓茶喷到他脸上:“啊?那重要的是什么?”
沈情长看着单如卿的反应,心下一笑,淡淡地说道:“最重要的是,立身保命。”
“这……”
单如卿一听这四个字,心里便嘀咕道:立身保命?貌似和明哲保身有些许不同啊?
“朝廷比你想的复杂的多,如何在民众面前、在朝廷之上和在圣上面前立身保命,这很重要。”沈情长说到此处,又轻酌了一口粗茶,继续说到:“若无法立身保命,一切都是白费。”
“那你让我种菜是为了……”
单如卿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沈情长的眼里多一分敬佩:这个天下第一公子,果然德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