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那万万是不会愿意的。
小桃也知道了自家小姐进了趟宫获封晴明郡主的事情,态度转了个大弯,满脸堆笑,无论齐舒说什么,都甜甜的应承。让齐舒颇有点不习惯。
换上一袭翠绿色的袄裙,将束好的头发放了下来,梳子梳理几遍,任凭如瀑长发流泻在身后,的,净面洗去了脸上的胭脂粉黛,恢复了素雅的面容。
轻轻拉开窗边的放置好的椅子,坐到了书案前,上次宁泽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走了之后齐舒才在这里放置了桌椅,伸手拿过砚匣,取出里面的砚台,是一方澄泥砚,这砚是齐舒的外祖父外出经商时偶得的好砚,为了庆祝齐舒的出生割爱送予她的。
澄泥砚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而且具有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滋润胜水,齐舒很是珍爱的。
拿起墨条,食指要放在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的两侧,轻轻用力,不疾不徐,力度要匀,俗话说磨墨如病,自是不能下重手,古人有说磨墨叫闺秀少女来磨最为合适就是这个道理。
’将清水滴入砚面,磨好的墨汁推入砚池,反复研磨,齐舒用的是新鲜的井水,早那么些时候叫小桃去盛的。
磨墨用水,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浓。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要太浓或太淡,慢慢将清水徐徐注入,不敢过多,以免将墨汁逼的四溅。
磨墨时间比较长,为了避免右手酸累,齐舒练会了左手磨墨。她磨墨的姿势端庄,很是耐看,她也很喜欢磨墨,除了兴趣使然,经常磨墨能够有益书写绘画时手法保持平稳。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磨墨跟做人一般无二,用力过轻,速度太缓,浪费时间且墨浮;用力过重,速度过急,则墨粗而生沬,色亦无光。人生最难得就是掌握一个“度”字。
齐舒最理想的莫过于四平八稳的度过每日百无聊赖的的时光,没有出乎意料的惊吓或者是惊喜,不会像她爹太在乎权势富贵,竟因为她封了郡主喜的昏了过去。
正因为见惯了并且抗拒,齐舒才觉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乃至无悲无喜才能经得起细水长流。
正如当初十三岁那年她得知婚假之事已被定好那样,原以为已经做好了贤妻良母的准备,与方结携手共度一生,却又横生枝节。
方家忠良武将之门,清贵也贫,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岂料一朝发迹人心亦变,可叹可恨可悲!到底是大婚那天怨妒了激愤了不甘了,牵扯至此,也真正明白心之所向,意之所至。
倘为女子不能披挂上阵,不能抛颅撒血,不能纵横朝堂,不能指点江山,那便做些快意人生之事。古语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今既得了这晴明郡主的称号,那便也算是发达了。
如此,她齐舒定当不负苍生不负己!
胸中顿起豪情万丈,似云海翻涌波澜壮阔,齐舒忍不住就想执笔写下几句诗词。
待将纸张铺陈的时候,却显露出了夹在其间的一张雪浪笺,上面字迹分明,看到这些字,齐舒停了下来望着它怔楞了下来。
喜好习文书墨的齐舒最喜欢在这有波纹的白色雪浪笺上誊写些句子,还有些自己的小女儿情绪,但更多是聊以寄托她心心念念盼方结归来的祈愿。
这张雪浪笺上写的是:
打马千万里过,几度不闻下落。
变换四时季节景色独留我。
东风不来,柳絮不飞
最似坐望天河待朝迎来晖。
跫音不响,春帷不揭
恰若青石街道向晚堕入夜。
你非归人,我亦是过客。
此诗写于得知方结班师回朝胜利归来的前夕,她的担忧她的企盼她的愁绪她为他思量的种种,皆书于纸上,尽诉于字字句句间。
如今满纸嘲弄言,一把辛酸泪。
正如方结今日在陛下书房里说的那样,她对他不是没有情谊在的,只是这份情谊牵扯了多少男女之情她并不知晓,只觉心中沉痛,只觉背叛之举可恶,只觉自己这满腔热意多年青春等待尽数化为泡影,如今真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无回首的机缘了。
留恋自是应断了就断了,当彻底放下了。
难以抒怀又怎样,命途多舛也只能接受,如今只剩下一腔孤勇和大步向前走的冲动,抬眼望向窗外她最喜爱的那丛绿竹,目光逐渐暗淡失了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下起了大雨,“吧嗒吧嗒吧嗒”,渐渐细密的声音。初始是豆大的珠子,再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结成帘子的雨幕了。
有些星点的雨滴竟然溅落了进来,溅到齐舒的身上,溅到面前桌案上纸张上,迅速浸入消失几不可见,连同泪珠一起泼入这雪浪笺上,字迹渐渐有些晕染化了开来。
再多的坚强再多的伪装,借着这畅快淋漓的雨声倾泻而出,方结,这就当是我齐舒最后一次为你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