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问我,“公子,我这儿有酒也有茶,你想喝什么,我去篷内给你拿。”
“我今夜吃多了,喝不下酒,怕也喝不下茶。”我笑道。
他眼睛忽然一亮,指着远处他的总部——一艘豪华的画舫:“我前些日子下船买了酸梅茶放在我画舫中的房间了,里面有梅子和山楂,酸甜爽口,正好可以用来消食,公子若是方便,可以同我去画舫中取。”
我不舍得叫他失望,于是欣然同意道:“好啊。”
他开心若孩童一般,又微微露出些羞赧:“与画舫中诸位哥哥的房间比起来,我的房间有些简陋,公子不要嫌弃我呀。”说完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其实不止是房间,我自己同哥哥们比起来,也不够好。”
这句话把我蛰伏已久的保护欲给唤醒了,我望着他,认真道“其他小哥哥又不给我拿酸梅茶,他们如何同我没多大关系,你在我眼里已经是最好的了。”
今夜这月光如此明亮,他羞红了的半边脸被我看得如此清晰。
总部的画舫一共三层,绣闼雕甍,雕梁画柱,当真是华丽万千,建造这画舫应当是花了大价钱的。当然,老板并不亏本,因为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往里面送金子来的人,小哥跟我说,这画舫上挤满了达官贵人,他们一高兴了,就豪掷千金,只是脾气多半不好,更有甚者……
更有甚者怎么样,小哥没往下说,但我看他这脸上的巴掌印子,也明白了个七八分。
画舫上的人当真是多呀,那小哥不好意思拉着我的手,便攥紧了我的衣袖,走在我前面,一边引路,一边为我抵挡一些摩擦碰撞,真是贴心的很。
就这样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出来,走到了他的房间。那房间在二楼西侧楼梯口,进门后发现如他所说果然很小,且布置十分简陋,仅一张薄床,一张桌,一尊茶几,两个矮凳。我从他隔壁的房间路过,里面没有人,正好抬眼从窗户里打量了一翻,所以我知道小哥这个房间大小只有他隔壁的四分之一大小。
关上门后他为我抚平衣袖上被攥起来的褶皱后才放下我的衣袖,并略感抱歉地说了一句“得罪了”。
“无妨。”我道,他浅浅一笑,走到窗边的茶罐里去取茶,我道,“还不知小公子的名讳。”
“我叫君青,君子的君,青山的青。公子可以叫我小君。”
“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九。”
“可你看着比十九还小一些。”
“我年幼时父母就过世了,没做这个行当的时候,经常吃不上饭,所以看着瘦小。”
我忽然想到了某些事,抬头问他:“你是南国人吗?”
他手中的茶匙顿了顿,酸梅茶撒出来了一些,可他没顾及上,抬头看着我,惊讶道:“公子确认自己说的是南国,而不是南国府?”
“对,南国。”
他眼底生出些雾气,却又低头掩饰了过去:“我父亲过世的时候,嘱咐我不要忘了自己是南国人。可南国早就不在了。小君本以为宣仪公主夺得皇位后,会念及故国情愫,善待南国故人,可她好似对我们并不关心,我们依然过着清苦难堪的日子,如今又从锦国人变成了宁国人。”
“怪我,我这话问得不好,牵连出小君的伤心事了。”
他却又换上真诚的笑容,举起装好了酸梅茶的茶罐给我看:“公子不用说这些话,我们去小船上喝茶。”
我想了想,道:“我觉得今日这中衣穿得不太舒服,你先出去帮我守着门,我整理一下就出去。”
他天真无邪问我:“我服侍公子穿衣可好?”
我赶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这人啊害羞,你守着门别让旁人进来就行。”
他便低笑两声,走了出去。我走到窗边,捏起酸梅茶的茶罐盖,取下钱袋子,把里面的金叶子如数倒进罐子里,又挑了一把酸梅茶放进钱袋子,窸窸窣窣宛如做贼一般,着实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整理好,走到门口,。
做戏要做全套,所以打开门时,我还妆模作样顺了顺衣襟,仿佛刚才真的脱了衣服重新穿过一样。
小君又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公子现在可觉得舒服了?”
我这厢还没作出回应,画舫西侧楼梯上却传来扇子落地的声音,品相极好的和田玉扇骨砸在楼梯上摔得稀碎,扇子的主人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桃花眼里万般的风云浮现又散去,衣袍上沉重的墨色仿佛要把我拆碎了吸卷进去,脑海中似有星宿在夜空中翻滚,恍一瞬间,又尽数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