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沈伦和六王更了解魏王了。当年,六王和沈伦都参与了魏王夺嫡的整个过程,十分清楚魏王为人。
魏王是一个多疑的人,最怕臣下心怀不轨,因此对抗旨不尊极其在意,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魏王旨意十分明确,令雷少轩会合林威,组成东军,接应南渡的北魏军,牢牢占据北疆各城,在据守的同时,开展赈灾,稳定局势,收服民心。
结果雷少轩却又分出出奇兵,千里突袭,拿下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
雷少轩的行动,虽然在战略上取得巨大的成功,然而此举无疑违背了魏王的旨意。没有接应渡河的部队,没有占领和据守而是离开了北疆,这一切与魏王的旨意要求完全相反,无疑触了魏王的忌。
魏王生多疑,对抗旨的行为十分敏感,敏感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六王并非不了解这点,只是占据两关一峡谷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以至六王过于兴奋而忽略了魏王的忌。
虽然也许魏王现在还不至于把他怎么样,不过雷少轩此举无疑是在魏王心里插上了一根毒刺。沈伦将雷少轩说得越不堪,越罪大恶极,越能减轻魏王的厌恶。
因为,一个人的罪过被极其过分的夸张地描述、显得夸大其词的时候,往往能让人意识到他其实没有那么坏。
沈伦果然老巨猾,六王暗想。
看着魏王面无表地端坐,六王心里一阵腻歪,暗骂道:“自古能统一大陆的王者,无一不是雄才伟略,心宽如海,眼前这位却如此小心眼,实在是老天无眼。”
右相手里拿着一沓奏折,一份一份往下传阅,道:“你们都传着看看。”
“……臣奏:东军指挥使雷少轩擅离职守,并未如约率军接应南渡诸军,贻误战机,应军法处置之,以儆效尤。”
“……臣据闻东军指挥使雷少轩擅杀战俘,残暴狠毒,以至南越百姓恨我军入骨,死战不降,我军损失惨重……”
“……南越百姓盛传,原北川知府今东军指挥使雷少轩勾结太平匪寇,荼毒百姓,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末将渡河,无人接应,被迫四下出击,如盲人摸象,攻占青州,损失惨重,此东军失职所致……”
“……”
一封封奏折,纷纷奏报雷少轩残暴、抗命、戕害百姓等等。
后勤行辕总督察六王子吴璋也上奏,认为雷少轩未如约接应大军南渡,未及时清剿南越北疆残余部队,致使南渡部队损失惨重;南征统帅齐王直言,东军擅自出兵雁回关、梅关等地,祸水吸引,将南越军引至西线。西线地形狭窄,兵力无法展开,以致于两国主力在狭窄的地形内展开决战,南征大军陷入苦战。
“哼,此人抗旨不遵,视人命如草芥,不宜继续领军南征,否则,即使能一时攻城掠地,也难以收服民心,后患无穷。”户部董尚书声音高了起来。
罗太尉撇了撇嘴,户部董尚书被六王子拉拢,此事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罗太尉。
南越北疆已经落入北魏手中,大局已定,六王子吴璋在北疆,自然想踢开雷少轩,独自主持北疆事务。
户部董尚书提议罢免雷少轩,背后其实是吴璋。
御史石谨站起来,举着一封奏折,赞同道:“南征,需要各部协调配合。雷将军擅自行动,虽然捕捉到了战机,占据两关一峡谷,牢牢守住北疆,却置南征大军于不顾,得小功而忘大局,陷西线战局于十分不利的境地,不惩罚不足以震慑桀骜不驯之战将。”
闻言,六王直翻白眼。
眼看雷少轩一个无名之辈,凭借区区一万人马,孤军深入北疆,毁两大粮仓,毁霸湖大坝,奇袭梅关、雁回关和风亭峡谷,寥寥可数的几次战斗,便迅速奠定南越北疆大局。
而齐王为南征统帅,领着数十万大军,却在西线陷入苦战,进展缓慢。在雷少轩耀眼的光环下,齐王之功,显得如此单薄和苍白,势必会极大的损害齐王的声誉。
难怪石谨也弹劾雷少轩,石谨正是齐王的人。
“正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警戒后人,不杀不足震慑诸将,不杀不足以挽回民心,不杀不足以重塑我军形象……”
沈伦几乎是跳起来,唾沫乱飞。
魏王眉头皱起,沈伦的话,太过分了,有捣乱的嫌疑。
“沈司业,那小子似乎立的是大功,好像可没有犯什么大错吧?即使有,也是功过相抵,你口口生生要杀要剐的,是何居心?”罗太尉打断沈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