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比别处的干净,稻草垒起有膝盖那么高,陈冕卷了袖把管事捎来的两床被褥铺上去,拍了拍挺实在。
“爹,可以睡了。”
陈不候站得远远的,仰着脖子两只眼通过射进来光线的窗子赏月。
“今晚云层太厚了,不如我陪你下一局?”
“嗯,也好。”陈不候垂下眼帘,灯火被狭窄的夹道挤进牢房,光影在他上弯的嘴角俏皮跳跃。
蹲大牢了还有心情下棋……牢头站着听了一气,眉毛波浪似的起起伏伏,拔腿出了刑部大牢。
“刑部几时给犯人这样好的待遇了?”
李重山立在书案后指点管事把架上的书搬下来扫灰,手里捏着一根趁手鸡毛掸,一次都没用正眼看那牢头。
“你们郭睿郭大爷这几年管着刑部,没办几件像样的案子,倒把牢房搞得跟自己家一样,哪天我也去坐坐,茶水点心应该少不了我的吧?”
牢头低头正要说“是”,一个激灵忙勒住冲到嘴边的话。
“郭大人平日里不怎么来大牢的。”
牢头说的是实话,一年里有三个月能见到郭睿,他们真要去庙里烧香还愿了,故而替他说了句好话。
“底下人都是些粗人,最多会摆弄象戏,那地方污糟岂能把围棋带了去,两位陈大人是对着空气下棋呢。”
“他倒是自在。”李重山手不停,管事也没有慢下来送牢头的意思。
牢头识趣拱了手,自有丫鬟领他去拿银子。
“爹。”李博章捏着本书进来,就见窗下金尘弥漫,“您要的书找来了,我那儿只有一本张自洁的。”
管事过去接来,和案边一小堆放在一处。
李博章走去随便捡了本翻了翻,竟也是张自洁所作,“爹最近很喜欢读张自洁的书?”
书皮上还残留着一些细微的尘,可见之前很少被人翻阅。
“公子,这些书都是要烧了的,留在家里不吉利。”管事拿袖子掸了掸书皮。
“烧了?不是反书,为什么要烧。”
李家父子素来都是爱书之人,见李博章额上青筋暴起,管事上前劝道:“不是书不吉利,是写书的人犯了事,连累了它们!”
……
京官里少有知道张自洁此人的。
消息雪片般传到各部衙门时,听到的人都先愣上片刻,嘴边的茶水吸得呼噜噜响,好半晌软绵绵以一种自以为浅薄的口吻问道:“张自洁究竟是什么人物?”
其他人俱是一样的神色,慌里慌张翻桌肚里是否有和张自洁有关的书,竟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
还是替官老爷们跑腿的随从脑子灵活,把主人平日吃的好茶分出一两份,红纸包了去问几个外地来的迁官,回来才有话说。
“我看此人在治学上没有大功绩,虽刊印了几本像模像样的书,内容却徒有其表……还有书坊的名字,平日闻所未闻。”
一屋子只从桌子腿下搜出一本印有张自洁名字的书,书页里的字已模糊,隐约还能分辨出一两排,读起来拗口得很。
“这般才学怎么可能入得了陈首辅法眼,竟敢妄自称是首辅的学生!”一人把书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