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莫名地怕不经意间弄碎了她,指尖始终迟疑着竟是碰也不敢碰一下。
雪河慢慢张开眼,一双纯净的银眸映出母亲的影子,明丽的脸庞上立刻笑容绽放:
“阿娘!”
竟连声音都变了!
从清纯的童声完全脱胎成温柔如水的少女音,重黎刚一愣神,雪河已伸展双臂抱住她,如同往常一样滚进她的怀里撒娇:
“阿娘!我是不是变样子了?好像真的长高了呢!”
如同重获新生一般,雪河好奇地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胳膊,以及脚下水中映出那个成熟女人的胴体,赤裸而丰满的、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重黎解下身上火红的斗篷披到女儿身上,抱着她重新飞回到岸边,在如镜的水面上留下一连串涟漪。
“爹爹!墨道长!”
雪河紧紧裹着母亲的火绒斗篷,有些害羞地跟他们打招呼。
漪兰君微笑地上下打量她:“嗯,我的小雪河终于长大成人了。”
雪河一笑,瞥见跪在边上的墨九玄:
“墨道长?你干嘛跪在这儿啊?”
“等着给小祖宗陪葬啊。”
墨九玄一脸哀怨地答了一句,可怜巴巴地看看她身后的重黎。
“阿娘!”
雪河会意,当即转过身对母亲嗔道:“你这么凶,以后谁还敢跟我玩啊!”
不得不承认,虽然模样长大了,这一身孩子气却完全还是老样子。
重黎叹了口气,对墨九玄道:“罢了,既然人没事,你就起来吧。”
墨九玄这才如获大赦般站起身,谢了恩,躲到一边去揉着酸疼的膝盖。
崩云绝中那一池水突然缺了个口子,晶莹的水珠如乱雨跳珠般跌入下方望不见底的深渊;接着缺口越来越大,渐渐变大的水流倾泻而下,如银龙入海,很快就将那池水耗尽,从眼前消失不见,连同水声一同溶入未知的黑暗深处。
整个禁地再度恢复了原状,平静如初。
“阿娘。”
雪河突然仰起脸,正色问道:“您定下的天条十二卷,我三岁时就会背了。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天神要爱世人,可为何在天条中禁止男女私情呢?”
“因为有情必有私,有私便会失了公允,秩序就会乱。”
重黎答道:“其实刚开始并不禁止,但是老有傻叉为了私情做出有损公德的事来,后来就明令禁止了。”
雪河歪着头,拧眉想了一会儿,点头道:“那既是如此,爹娘又为何能在天庭成亲呢?这不是在公然破坏规则么?仙人们若是纷纷效仿,又当如何?”
“他们倒是想!……问题是敢么?”
重黎冷笑一声,挑了挑眉梢,双臂抱在胸前:“因为规则是你娘定的——你娘的拳头够硬,才能为所欲为啊!谁想要破坏我定下的规则,就得先有本事赢过我再说。”
“阿娘好棒!”
“重黎,你这样会把孩子教坏的。”
漪兰君实在听不下去,一脸黑线地劝阻道。
“她坏是因为生来就坏,又不是我教坏的。”
重黎白了他一眼。
“你这样就是不讲道理了。”
重黎眯起眼睛:“啊哈,你要跟我讲道理?”
在这两人开始调情之前,雪河决定先闪为敬。
重黎发觉,冲着她的背影吼道:“你这死小孩!又哪儿疯去啊?!”
“处刑司!有正事!”
“屁咧正事!穿上衣服再去啊!”
闯过崩云绝的雪河果然是功体大进,转眼间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
宁王府。
永乐殿上,扮作赵峥模样的小六蚆螛与一身黑色官服的鬼差覃松拆招换式斗得不可开交。
两人身材相仿,实力也是棋逢对手;谁都没动兵器,只是身形灵活地往来交锋。说是较量,倒更像是纯粹拳脚上的切磋。
斗了半天,却始终是个平手,谁也没讨到便宜。
这时门突然打开,一身素白官服的骏猊站在门口,看看蚆螛,又看看覃松,一脸迷茫:
“……嘛呢?”
“你来得正好!”
两人几乎同时说道,彼此皆是一惊,看了对方一眼。
显然,这两人当中肯定是有人站错了队。
覃松眯起眼睛看看骏猊,虽然并不认识,但他身上处刑司的官服却十分好认,腰上还挂着金牌,既然同是公门中人大概就比较容易沟通了:
“天官大人,这赵峥是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