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怎么连姐姐也这样说?难不成王爷这么多年厉兵秣马、韬光养晦,都只为了做了安逸的藩王么?”
洛红椿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隐忍了这些年,王府收了那么多侍妾、美女,什么样年轻美貌的不曾见过?不都是为了让那昏君安心么!王爷镇守边关要塞,时时勤勉,一刻不敢懈怠,这又是为了什么?”
秀眉微蹙,凤眸冷滟,薄唇轻启,余妙瑾又道:
“王爷是有雄心壮志的人!多少年来,我竟不曾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如此痴迷!一个马匪进献来身份不明的浪荡女子,竟在外头悄悄置了宅子,为了春宵一度竟瞒了我这么多时日!若说她有倾世美貌,令王爷当真动了心,多宠几日也就罢了,新鲜过也就忘了。
熟料她竟偷偷摸到王爷的书房,如今就在永乐殿安心住下、与王爷日日笙歌?
这倒是奇了!
……我从不怕他喜新厌旧,怕只怕他贪恋春宵帐暖,消磨了意志。”
没想到洛红椿听了,语气仍是淡淡地:
“做了藩王能如何?当了太子又能如何?如今皇位上坐的可是他的亲侄子,难不成,你要看他们叔侄反目么?”
余妙瑾猛然站起身,冷眉怒对道:
“姐姐是拿这话试探我么?”
洛红椿月牙般的冷眸望着她,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她的唇边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却像隔着层什么,让人难以捉摸。
“十年前我进府时便说过,我余妙瑾在王府一日,便只会保着王爷成为九五之尊!若是王爷哪天没了这股心气儿,无需多言,赐我三尺白绫便是!”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你这性子,当真是一点没变。”
洛红椿缓缓舒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身来,抬起眼睛有些怜悯地看着她。
余妙瑾,原是姓李,其父李谅乃是开国元老,位列开国六公之一,敕封靖国公;然而谁能想到朝廷政局风云突变,曾经的名门望族最后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后来,十五岁的李妙瑾被送到教坊司为妓,遂跟干爹改姓余。一个青春年少时便历磨难、看尽世态炎凉的女人,如今只将这一腔愤懑化为改天换地的动力,哪怕已是沧海桑田,哪怕玉石俱焚,仍是初心不改。
余妙瑾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不能生养,膝下只有养子文烈。将来王爷若有功成之日,你的儿子便是太子,你就是太后。”
洛红椿眼中笑意渐浓,抖了抖身上的灰布道袍:
“贫道早已不问红尘中事,一切随缘吧。”
“哪怕府中有妖孽作乱,姐姐也要放着不管?”
说到此处,没想到她竟撩起华丽的裙摆,双膝落地,正色道:“我并非为了自己,一切皆只为了王爷的江山社稷,望姐姐成全!”
洛红椿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手中纤尘不染的雪白拂尘上:“贫道奉劝你一句:降魔杵只能除妖,不能伤人;混元镜可以照出画皮的妖,却除不了你心里的魔。……凡事,须得思前因、虑后果。”
她意味深长地看看满是执念的王妃,精致的妆容,明丽的脸庞上竟是浮现一丝超然之色:“大业若成,妙瑾死不足惜!”
局中之人执迷不悟,洛红椿最终轻叹一声:
“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深秋的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明媚得像是春三月的光景。
永乐殿。
他的案头上,似乎有一辈子也看不完的书和公文。
雪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书案对面,蜷着身子,下巴搁在桌上,抬起眼睛盯着他专注的脸。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书本上,手中的毛笔疾疾写个不停。对于近在咫尺的美人脸,竟是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
她一脸哀怨,不满地哼哼一声。
“你先去别处逛逛吧!……你这样,我总是不能专心。”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也仍是停留在纸笔之间。
“明明很专心啊。”
他无声地叹气,将面前写满字的一页纸对折,放进信封;优雅地蘸了蘸笔,在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个名字,搁到案头。
接着终于将笔放下,欠了欠身,拍拍身边挪出的半个空位:
“过来。”
“嘻嘻!”
雪河立刻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一手揽过她的腰枝,脸上浮现笑意,却伸手又拿过一本书册,在面前摊开。
她不满地挂在他脖子上,撒娇地摇了摇:“我好看还是书好看?”
“当然是你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他的目光终于回到她的小脸上,认真讲道理:“你说过要帮我的。”
“我后悔了。”
他宽容地笑了:“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