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岚起少爷,是燕京名门,年轻一辈儿人里,少有的守礼尊贤之人,今日见了,果名不虚传。”
柳轻心并不知李岚起心中所想,但从他本能微抬的眸子,却可以猜测到,他在心思飞转。
她浅笑着环视了一下木屋的正堂,像是有些意外,朱时泽并没在这里,为李渊茹守灵般的,随口跟候在旁边的周知,问了一句,“你家时泽少爷呢?不是说,他要给你家夫人守灵,围猎都无暇参加么?怎奴家来了这么久,也没瞧见?”
“回王妃话,我家少爷,一早儿便往德水轩去了。”
“您若未在来时遇上,那定是他与您走了不同的道儿,错过了。”
跟李岚起,周全尚可装傻充愣一番,但对柳轻心,这他家少爷正准备恳求的人,他可是万万不敢。
忙不迭的上前半步,佯装未见李岚起的不悦,周全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十五身边,以只十五能听到的小声儿,跟他耳语了几句。
男女授受不亲。
这一条,在朱时泽的院子里,一直被贯彻的极好。
虽然,生活在名门世家的下人们,鲜少被当做人来对待,但为了不惹朱时泽不喜,生活在他这一院儿的夫人小姐们,可是连公猫公狗,都不敢乱养,更遑论是……
都道是,皇家规矩大似天。
所以,周知觉得,在不清楚,这位三皇子妃的喜好和习惯之前,还是把事情,先一五一十的告知给随她同来的仆侍,更为妥当。
十五的演技,一向不差。
在听了周全的陈述之后,他像是颇有些讶异的,拧紧了眉头。
抬头,看了一眼李渊茹的棺材,十五像是颇有些为难的,抿了下唇瓣。
“有话直说。”
“这里,又没有外人。”
要对付李岚起这种,只差长出九条尾巴,就能幻化成狐狸的人,阴谋,总也不及阳谋,来的实用。
柳轻心佯装愠怒的看了支支吾吾的十五一眼,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将李岚起,划归了“自己人”行列。
她总是要给李渊茹瞧看的。
若当真凑巧,能把她救活过来,这李岚起,不,确切的说,是整个燕京城,那还不得“热闹”成一锅浆糊?
凡事,都该未雨绸缪。
像李岚起这种,难得得了活命机会,背后,仍不乏人“追讨”的人,显然,就是个难得,适合用来搅“浆糊”的人。
现今,她已经把“自己人”这话抛了出来,便是不管他是否心甘情愿,都得认下这事儿,否则,只消翎钧几日疏远,他就得再一次,被送回他之前等死的地方去,而且,再无转圜余地。
但凡能活,谁舍得死?
莫说这李岚起不舍得,纵是放眼这天下,只要不是有辱名节尊严,有伤身家老小,有负珍爱之人的,能苟活,谁又舍得寻死?
当然,第三条,只对极少数“傻子”有效。
这世间之人,多的还是宁可相忘于江湖,也不愿相濡以沫的“聪明人”,和“宁可我负天下”,也“不可使天下人负我”的自利之辈!
“你这下人,怎这般没规矩!”
“王妃都说了,让你有话直说,你还扭捏得什么?”
“那棺材里躺着的,可是我一母所出的妹妹,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事儿,是值得跟我隐瞒的?!”
听柳轻心以“自己人”归类自己,李岚起不禁心下一喜。
成为翎钧的人,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活路,更是他于将来,“鸡犬升天”的最大倚仗,他岂有推拒之理?
“这小厮说,他们家夫人,可能还有救。”
“今晨,他们家少爷急着出门去德水轩,就是为了跟王妃恳求,看能不能救活他们家夫人。”
抬头,看了李岚起一眼,十五颇有些怨怼的,抿起了唇角,假意懊恼的,跟柳轻心抱怨了起来。
“燕京之人,谁不知,谁不知他们家夫人,都死了好几天了?”
“就算时值隆冬,这尸身,也都该朽坏了,哪能,哪能让王妃纡尊降贵,去,去……”
“你不懂医理,便不该瞎说。”
“人死以后,之所以要在家中过了头七,才入土为安,就是因为,他们有回魂可能。”
笑着责备了十五一句,柳轻心便移步,往李渊茹的棺材旁边走去。
跟这些古代人讲道理,总不如说神仙鬼怪好使,她的祝由之术,虽不及她小师弟精湛,但说给他们这些寻常人听,却是足足够,让他们俯首帖耳,不要起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