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宁不知自己被关在了地牢里多久,又黑又冷。时间也变得十分漫长,等待结局的过程,让她心力交瘁。神荼为何不给她一个痛快,让她赶紧死了多好。她每分每秒都觉得煎熬,她这一生不长不短,也有几千年。她曾经天真烂漫,活得像只不受拘束的鸟儿。朋友虽不多,也都待她真诚。可如今却被困在这暗黑的地牢里,束手无策。
大约人死前都爱回忆往事,她也不例外。儿时,她长在冥界。父亲总将最好的东西给予她,她不曾尝过任何苦痛的滋味,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她想要什么,父亲便给什么。她想做什么,父亲便陪她一起做。她不小心犯错,父亲总是点着她的鼻尖,骂一句调皮,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她说。父亲要她等他回家,她不仅没有等回来,还忘记了关于父亲的一切。
到了天界,她忘记了儿时的美好。守护她的父亲,也变成了玄女。玄女处处护着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不曾真正意义的去惩罚她,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痛不痒地申斥几句。所以那时白英琦才会嫉妒她,与她作对。也难怪,像她这样恃宠而骄的人,别人会喜欢她才怪。可是这些又不能全然怪她,玄女对她好,她那时不懂。现在想想,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兴许愧疚更多吧。一时间,玄女对她的好,便都打了折扣。
她今生最后悔的是,认识钟吾期并爱上了他。她此刻也终于明白了爱是何物,爱是甜蜜的,也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她从前以为自己是他的一切,也以为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会在她背后无条件的支持她。可如今,他不仅不肯助她,反而亲手将她送进了地牢。多么的讽刺可笑,她放在心尖上的爱人,就这么背叛她,与她的仇人并肩一起,看她登高跌重。不拉她一把也就罢了,还要对她踩上一脚。她每每想起,就觉得痛苦万分,恨意填满整个胸腔。
他为何样对她,从前的真情,莫非都是假意?当有利益纠葛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也许是冷的,也许根本是仇恨无处纾解。
牢门口的锁链响起来,又有人进来了。英宁缓缓抬起头,那人背着光,她有些看不清长相。只是那样伟岸的身影,她拥抱过无数次,就算化成灰,搓成泥,她也认得出来。
英宁呵呵笑了几声,在这样昏暗阴冷的地牢里,显得有几分狰狞。她笑得胸口都痛了起来,那是被神荼打伤的,无人医治,她便只能强撑。
她笑完停下来,嘲讽地说道:“是鬼王大人啊,真是难得,你这样的贵人还能记起我这等人物。怎么?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我想应该快了吧,你再耐心等等,相信不久你就能看到我的尸身了。”
吾期紧握着手指,指甲陷进肉里,他只有身体上的痛,才能缓解一下心里的疼痛。这些天,他无法感同身受,他唯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些。英宁被关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神荼不准任何人前来。今日也是贿赂了看守地牢的鬼差,才得以进来瞧一瞧她。他想到英宁会恨他,只是不知道她会这样恨他。他心痛地无法呼吸,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否做错了。
她依然恨他入骨,她何时也不曾与他这般说话。他默默走到她身旁,她被锁魂链捆得结结实实。脸色苍白,上面还挂着已经干涸的血污。他抬起手,手指上还裹着纱布,那是英宁咬下的。他本可以用灵力恢复,只是他不愿。他知道英宁痛,他要和她一起痛。
吾期幻出一件披风来,替她穿好,随后又为她输了些灵力。英宁虽有抗拒,只是她无法动弹,便只能任由他。她拿眼睛狠狠剜着他,倘若她能动,下一刻兴许就要活剐了他。
“宁儿……”吾期艰难开口,“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是吗?”英宁阴恻恻地笑着说道,“迫不得已让我去死啊?还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逼迫你这样做的?那还真是叫你为难了。”
她的态度,让吾期心口绞痛。“不是的,宁儿,我怎会让你去死。神荼很早就知道了你的计划,倘若我不收了你的兵将,也自会有旁人。可我做了,算是为你戴罪立功,他答应我会放你一马。”
“戴罪立功?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的父亲是戚无殇,是上任冥王。冥界本就是属于我的,是神荼用不耻的手段偷走了。如今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我何罪之有?何时又轮到你自作主张,为我戴罪立功了?”英宁竭力反驳,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她无任何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