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晨光已经透光窗棂映进来,灰墙瓦壁映出金灿灿的颜色,他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明明是出,反倒有了夕阳西下的苍凉劲,阳光斜进来都是一样的味道。
对于那些被拐卖来不听话的人来说,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怕并不能见得光明。
不论何时何地,万念之下皆是暗无天。
到了白天,是被支配人生的提线木偶,黑夜降临,是恶魔的狂欢。
复一,年复一年,直到生命被耗到油尽灯枯。
江复庭实在是坐不住,在女人回来收拾盘子的时候,他及时拉住她,打开手机便签飞快打出一排字:屋里太闷,我想出去坐坐。
女人端着盘子为难的犹豫了下,“可是你同学说,你腿不方便,你还是别乱跑了。”
她神色遮遮掩掩的,嘴上是拿白唐说事,估摸着已经把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告诉了村长,这会要看管起来。
江复庭继续用手机说:我腿不行,想玩也玩不了,你帮我找块空地,我坐着晒会太阳,我又不能说话,屋子里待久了,闷。
他有理有据的,女人思索了下觉得不无道理,要真把脑子憋出毛病了,那损失也大。
最后只得答应。
她把空的碗筷放回桌上,转过来搀他,江复庭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马上拒绝的躲了下手。
女人的手非常尴尬的在空气中僵了一下。
江复庭本想直接自己跳出去,可对方缓解尴尬的生涩笑容却还是让他动容了下。
那种憨厚,无措又迟钝的样子让人无法想象她被拐卖前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兴许在几
年前甚至不过只是短短的数月前,她还和城市里的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在上学或者做着自己的工作,回家有贴心的父母,休息有一堆不着调的朋友。
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些生活中再平凡不过的事,最终变成了难以触及的奢侈梦想。
她是抱以怎样的心去接受从天堂坠下的生活,去麻木和父母永远离别的痛苦,伺候着这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所有微不足道的抗争,不满,最终都会被深埋在灰暗的妥协里。
那一抹笑就像可以时刻随风而弯的软剑,看似无力,却直戳人心。
江复庭刚才已经站起来,只能倚着头打字:我怕生,你不用扶我,我跳得动。
女人面上的尴尬缓和了不少,从桌子边上扛了一个凳子给他引路。
江复庭跟着她一路跳,女人怕他跟不上,走走歇歇。
他跳的时候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昨晚在边趴了一整晚的鬼,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滑稽的想法。
昨夜那个鬼看上自己,莫不是因为觉得同病相怜。
想完赶紧揉揉眉心,赶紧剔除掉这些无聊又奇奇怪怪的念头。
肯定是白唐这个人太毒了,连思维都能潜移默化!
江复庭一路跳下来还是有点吃力的,这些路都是小石子,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不小心点容易崴脚。
一直到经过一棵大槐树,底下刚好有一根比较粗的树枝,他立马捡起来,解救了剩下的路程。
女人领他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后门就这么一条弯弯绕绕的路,沿着这路大概一两百米,有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这片地方是人为翻出来的,大树被砍剩下来的木桩被当成座椅,地上的杂草全被锄头掀了个面,摁上大块的石头做成地砖,石头间的缝隙里有不少不依不饶生长出来的杂草。
江复庭走到这里才发现,这里没什么成年人,大多都是玩耍的小孩子,而且居然还有几个穿着开裆裤……
都是什么年代的穿着了。
但出于各方面的安全角度考虑,把他扔在这群穿开裆裤的小孩里面,确实是最安全的。
一个哑巴,和一群大字不识,话说不清的小孩,鸡同鸭讲。
女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将凳子放下,“你就在这坐会吧,等我做好午饭,我来接你。”
江复庭点了点头,目送女人离开。
边上的几个小孩从他一过来就把视线往他上瞅,就像见着了什么罕见的宝贝,又新鲜又兴奋。
江复庭像个山大王端着姿坐在那,边上围着一群上蹿下跳的野猴,画面感十足。
一个胆子大点,脸上晒的黝黑的七八岁男孩走上来,鬼头鬼脸的打量,“你谁啊?又是哪来的?”
又?
江复庭掀了下眼皮默默看着他。
边上的另一个小孩拉了他一下,那小孩才意识到话说的不对,脸上的表反而更蛮横了,掩着自己刚才的心虚,“说!你从哪里来的,谁家的?”
俨然一个小霸王的架势。
江复庭还没来得及去问那女人的姓名,白唐也没跟他讲过,他摇了下头。
那小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平时这些小孩都唯唯诺诺的打着他转,在家父母宠上天,还没这么被人淡然对待过,一下子更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