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抬起芙蓉般泪痕点点的脸,看着卫哑白为难的脸色,咬了一下唇,道:“大哥,我落珊瑚起誓,拼死也要护住小宛……你不必让人为难。”
“哈,小妹,祖父和我都自知罪孽深重,为了大宛,虽一死而无悔,但只希望你能有所善终,找到个好归宿。卫哑白——你深不见底,不可限量,我是大汗的独子,我若死了,日后大汗必器重于你,大宛的所有资源,你都可以调动,只有这个,才是你未来的舞台。”
卫哑白摇头道:“我志不在此,况且大汗于我心存芥蒂,以他心性,必难容我在他身边。”
“咳——咳——难道说——”阿萨辛脸色抽搐,气息微弱,眼看就要死不瞑目。
落珊瑚的双手颤抖不已,眼泪梨花带雨。卫哑白拉过她一只手:“但是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二小姐不嫌弃,我愿意陪她走完以后的路。”
落珊瑚甫摆脱孤独的魔法诅咒,就要面对血亲永别的伤痛,她也不稀罕什么大宛公主的地位,原以为自己就要从此飘摇孤零。然而卫哑白牵起她的手,和煦的暖意从手直击自己心房,纵然知道这是卫哑白为了让大哥走的瞑目,也是感动不已,道:“多谢你。大哥,你安心吧……”
“卫哑白,你应该不会欺瞒我……”
卫哑白紧紧握住落珊瑚的手,认真说道:“黄天在上,此刻起,秋痕落雨,落珊瑚就是我的妻子,我将尽我所能,护她爱她,生生世世,永不负她。”
落珊瑚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声一声为什么,不知道是在寻求过去的答案,还是质问命运的弄人。
“多谢你,卫哑白,我衣服里有出去的路观图,小妹就交给你了……”阿萨辛含着笑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卫哑白望着依旧在忙碌献祭、炼制、提纯的灰袍术师,看着大宛皇家血脉,一个埋葬于历史之下的英雄,悄无声息地在地下宫殿中与世永别。
阿萨辛的遗容渐渐回春,由古稀之容,化为三十左右、黑发朱颜的青年,静静躺在落珊瑚怀里。
心志生平难笔墨,只曾凭风吊故我。黄土掩过罪行遮,一点豪情难消磨。
卫哑白朝他磕了个头,从他怀里取出了路观图,轻声对落珊瑚说道:“我们回去,安葬你大哥罢。”
落珊瑚全然没有动静,也没有回话。
“我知道你此刻伤心异常,但该面对的,总不能逃避。”
还是没有回应。
嗯——?
卫哑白看向落珊瑚,火红长发下,是目不转睛的伤心脸庞,一滴剔透晶莹的泪珠挂在眼角,静静停住,并没有因为重力缓缓落下。
她——不动了——
一个熟悉、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来:“亚伯,又见面了,你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
卫哑白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自大傲慢的腔调。
他攥紧拳头,站直身子,缓缓地转过身来。
“撒旦,让我揍你一拳。”
站在卫哑白面前的,是将他送往这个异人间,和他定下契约之局的万恶之源:魔鬼撒旦。
撒旦依旧着着全白的西装,与在现世见面时,多了一只火红的玫瑰插在胸前口袋。除了红色的瞳孔和嘴唇,他的皮肤依旧苍白如雪,那玩味的嘴角,蔑视苍生,笑尽英雄。
“若不是林珑扰乱,你本不该在大宛。”撒旦全然不在意卫哑白要揍他的威胁。
卫哑白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撒旦。
“懂得压下自己的怒火,你还算成熟。”撒旦的白皮鞋跟,缓缓地在地道内踱步:“怎么样,对这个异人间,你还算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