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鹏大声呼喊而奔,众人虽不明究竟,但碍于此刻形势,也不得不尾随其后而出。等到追着他跑了大半边森林,一众汉子才按住了疯癫狂语的王建鹏。虽然众人很是疑惑不解,可周围形势既然有变,也不好就地盘问王建鹏其中关节之处,只得将他伸手抗肩架住,齐齐出了树林。
小径幽幽,风雨秋凉。似此等时节自然颇有寒意。可众人不仅不冷,反而汗水沾背,衣裳尽湿。一路且奔且走,迅速逃离那幽林深处。而黑子则是背着王建鹏一路疾奔,较之他人,自然是疲惫许多。待得临近村子,他鬓角早已汗水成串,脸色通红如新烧火炭。
黑子既然背着王建鹏一路行来自然落在众人身后,还欲行时,只见众人停下脚步,挡了行进路线。黑子喝道:“一个个轻身不怕重负,老子背着老王,如果停住身子,气力尽泄,到时候负之不起。你们来背,如何?”
黑子说完话语,见身前汉子还不让他,他气的抬起脚来,想要踹死这个狗日的。可不奈身体酸麻,此刻抬之不起,只得咬住牙关,抬起那硕大脑袋对着身前挡路之人一头撞了过去。
汉子哎呦一声,反手捂住后心,骂道:“黑子,老子今日折损了兄弟,心情正是不好。你他娘的长得铜铃大眼难道是专门用来看娘们的,你瞧不见已到了村子。”
黑子闻言一愣,顾不得羞恼,将王建鹏放下肩背,往前观望而去。只听的村前流水潺潺,咚然有声,夹杂着几声黄狗轻吠。又见皎洁月光投影左右,藤上新篱,树结硕果,这才放下心来。缓了缓一路压迫的精神。
“他娘的,早知一路如此艰辛难熬,老子就不应该进入深林。如今不说折损了柱子哥等人,还有老王不知死活。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刘洋低头轻声说道,眼中既有劫后余生的窃喜,又有对逝者的澎湃哀伤。他蹲下五短身材,却是蹲在了新扎的篱笆旁,低着脑袋,尽是颓废。
黑子闻言不语,想着故人故景,他垂头窃语,眼中稍显复杂。可转念想到既然柱子没身于幽林之中,村中众多年轻猎人以后群龙无首,那以后第一把交椅
黑子念及此处,又抬起头来,眼中有豪情万丈。
正当众人各怀心事的各站一边,吞声难言之迹。一娇俏袅娜身影巧步轻挪,从幽僻巷落逶迤而出,人未到,似莺啼燕语的声音却已传入耳中。只听见女子娇声呼道:“白狐皮呢?可曾猎到。”
黑子闻言,转过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瞧着从暗处曳裙而出的女子,他呼吸微炙,疾行两步而出,神色一变正欲答话。可女子对他却视而不见,只是问道:“建鹏呢?”
人声沉默,自然无人应答。女子心中一凛,她一双妙目瞧着满面尘霜的一行人,轻呼一声,稍稍退后两步,又伸出纤纤细指捂住了嘴唇。
一个汉子沙哑着喉咙说道:“勿忧!建鹏哥吉人天相,自无大碍。可柱子哥以及小乙,小鱼,他们,他们”汉子言及此处已是泣不成声,他捂住口鼻,踉跄退到一旁,低声呜咽。
女子心中倒悬,几欲倾倒,但听完建鹏哥无恙五字,紧绷心弦已放松许多。见众人尽是沉默不语,她念及王建鹏安危,还哪顾得上许多,一步走出。从黑子手中接过已然昏厥的王建鹏,拍了拍他脸颊轻笑道:“你无恙,则我安!”不待和众人打过招呼,扶着王建鹏径往村中南首而去。
村中南首,本是村中过世老人安眠之所,四周树木青葱,风景很是幽深安静,倒也适合长眠于此。可后来,村中有流言传出说世间阴阳有分,人鬼有别。若有年轻女子丈夫早亡,都宜迁未亡人至丈夫安眠之所为其迁居守坟直到老死,方解一世之缘,方断今生之果。若是继续留在村中,不仅有珠胎暗结之祸,也会有人心分离之危。村中女子对此自是深恶痛绝,可山高皇帝远的地界,又有何处可诉冤苦,只得默认。久而久之,约定成俗,便一直传到了今天。
且说女子一路扶着王建鹏南行而来,青丝每落,便是汗水淋漓。她瞧着面色稍转红润的王建鹏,舒开柳眉,一双星眸弯若月牙。道阻且长,东门难易。女子直走的长衫微湿,青丝成缕,才到了一尺幽居之所。
屋门半掩,两边各挂着一副墨迹斑斑的春联。左边写着,乔迁新居绝了阑珊灯火;右边写着既入幽门辞谢你情他意。字迹不算遒劲有力,但一笔一划,很是规矩。
女子瞧着这一幅半旧春联,牙关轻合,温润眸子已然多了些点点星光。她轻叹一声,扶着王建鹏一路跌撞走进了屋中。直到屋内传出一阵乒乓声响,她才终于将这接近一百五十多斤的汉子放在她的香塌之上。
她不待坐下休息,而是转过身去点燃屋内烧得只剩半截的灯烛,望着此刻神色宁静柔和的王建鹏轻声说道:“建鹏,都怪我,若不是我贪慕虚荣,非要白狐皮毛以作长衣,你也不会如此。”女子掩袖拭泪。
村外,黑子一行依旧站立原地而不动,想着这一路下来,死伤之人甚多,都怕村中长老责罚,故而迟迟而不敢入。待得月色渐沉,四野俱寂,东方隐隐有白之时,黑子才犹豫的对着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