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洪武九年,叶居升上书先帝,言天下可患者三事,分别是分封太侈、用刑太繁和求治太速,先帝盛怒,以离间皇室骨肉的罪名将其下狱,叶居升最后病死于狱中,自此再无人敢言分封之事。”
“但是,叶居升上书的时间是洪武九年,当是时,诸王并未就藩,第一个就藩的秦王,也是洪武十一年就藩的。”
说到这里,郁新微微笑着,看向卓敬:“惟恭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些奇怪!”卓敬点了点头。
“今上登基后,尤其是燕庶人谋反伏诛之后,叶居升逐渐被认为有先见之明,预见到了燕庶人等人的谋反行径,惟恭,你怎么看?”
“这个,”卓敬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叶居升确实有才,但是说其预见到了藩王会谋反,下官以为过了!”
“呵呵,是啊,叶居升只不过是书生大言而已,于朝廷,于国家并无多大益处。”
“大人所言甚是。”卓敬默默思索了一下,应道。
“老夫以为,先帝分封并无错处,先帝起自布衣,威名布于八表,仁德却远远不及,当是时,非分封不足以安定天下。”
“先帝登基后不久,元军被驱逐出中原,但北元实力尚存,其属臣控制着辽东、草原、西域以及西南的云南、贵州等地,即使朝鲜这种撮尔小国,也对辽东虎视眈眈,大明处于北元的三面包围之中;再加上元末大乱,百姓涂炭,户口十不存一,大明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边疆重地的百姓、官吏时常有观望之心。”
“所以先帝很快决定,将亲子分封各地,以示绝不退缩之心,边地百姓、官吏闻之,莫不欢欣鼓舞,值此人心才逐渐安定。”
“后期看来,藩王守边,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其中以燕庶人、宁王、辽王为最。”
“当然,藩王守边,只能是一时之计,先帝并非不知晓,在洪武末年,先帝先后申斥了秦王、晋王、燕王和周王等人,先太子仁德,为诸弟陈情,诸弟才得以免祸。”
“这其实是先帝与先太子对诸王的警告,先帝施威,先太子施德,珠联璧合。只可惜先太子不幸早逝,先帝的布置完全落空。藩王长期处于边塞,少处京师,今上与之既无亲情,也无恩德,更缺乏信任,所以燕庶人等自命不凡,意图造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说先帝分封是错的,因为当时,大明没有更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郁新有些累了,也有些口渴,卓敬连忙起身,将茶杯递给郁新,郁新喝了几口,将茶杯放下,定定的望着卓敬:“惟恭,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吗?”
“”卓敬犹豫了一下,道:“大人的意思是,朝廷大事并非一言可蔽之,切不可为腐儒左右,更不要被春秋大义所迷惑,要脚踏实地,因地、因时制宜。”
“不错,”郁新连连点头:“惟恭,这些年来,你确实长进了不少!”
“多谢大人夸奖!”
“自隋唐开科举以来,华夏皆以科举取士,科举虽较察举公平,却弊端也不少,最大的问题是科举之人大多出身贫寒,不通实务,处事以圣人之言、春秋大义为准,却不知圣人施政,不过是救时弊而已。更可怕的是,有些人遇上问题,不反思自己的过失,却往往将苦难百姓视作刁民,朝廷诸公如果不查,听之任之,甚至出兵镇压,那必然会酿成祸患,悔之晚矣。”
“大人,您的意思是”
“不错,”郁新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老夫指的就是太子,就是詹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