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还记得俺在狼牙山击垮的那伙毛贼?”红衣人道:“我怎么不记得?那为首的头头自称是什么‘塞外飞驼’董平,还让张兄留下买路财,若是不留下钱银,便要扒下衣服来学女人叫床。”
“嘿嘿,哈哈。”绿衣人大笑着接道:“最后是怎么样来着?那个什么‘塞外飞驼’董平,连刀都没拿起来,就被张兄一拳打烂了脑袋,成了个塞外死鸟。哈哈哈……”
张伏虎得更为起劲,道:“学女人叫床是万万使不得,不过洒家喜欢听女人叫床。”罢便向角落————身着白衣的少女那里,目不转睛地望去。
绿衣人与张伏虎对视一眼,两人皆猥琐怪笑。忽然之间,绿衣人脚底发力,身体在空中一个打转,便轻飘飘地落在那少女身前,淫笑道:“不知姑娘可有雅兴,陪同我等喝杯酒水,成也不成?”
那女子睥睨他一眼,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自顾喝着指尖的鸡汤,全然不把这人放在眼里。绿衣人方才便闻到一股淡雅的幽香,沁入脾肺之间,当时心中便已猜出八九分缘故,只因这满屋的饭菜气息过于浓厚,使得这少女的体香极淡极微罢了。此刻他身处这女子周边,目中瞧的是她海棠春睡般的脸庞;鼻中闻的是她处子身上的清香;耳中听的是她出谷黄莺似的。当下再也把持不住,跨上一步,伸手便欲搂去。
如此出人意料之举,那女孩儿当然无何防备,娇呼一声:“啊呦。”花容失色,待要闪避,却哪里能够?一下便被这淫贼抱了个满怀。那女子自是又惊又恼,欲待挣脱,但又怎能脱得身去?
只见那女孩儿玉颊如火,娇羞不胜,像极了早春中含苞待放的花蕾,此刻更是俏脸一板,宝相庄严的叱道:“光化日之下,竖子竟敢如此放荡妄为,究竟是哪个先生教底?还不快放开我来!”声音似铜铃般清脆婉转,悦耳动听。若不是亲耳所闻,当真难以相信人间竟有如此清徵之绝音。
绿衣人桀桀怪笑:“姑娘干么如此嫌弃?爷儿我见你生得俊俏,这才对你好言宽语,先礼后兵。既然青娥如此不识抬举,那也怪不得哥几个动粗了。”着右手又加了把劲,将那少女抱得更紧……嬉笑道:“让爷儿香一个可好?”
那女子惊慌凝噎,害怕已极,泪水顷刻间簌簌然而下,即便是梨花带雨之美也不及她此时之态,当真是我见犹怜。听她颤声道:“我……我……女子与诸位素不相识,你又何必……何必要发难于我?何况你又是谁?”绿衣人见她哀求如此,言有怯意,楚楚动人的模样不可言语,心下更增三分快感,兽性薄发,便在她耳边喃喃道:“谁让娘子竟是个万中难寻的尤物?你我二人鸳鸯戏水,颠鸾倒凤无穷乐,从此双双永不离,岂不美哉?”
那少女听他这般羞辱自己,盛怒自不必言,当下春葱般的手指合拢,挥掌便向那淫贼脸面上拍去,但她怎有那分本领?无奈胳膊刚刚抬起,又已被制住。只见绿衣人更加得寸进尺,双手在女孩儿私密的部位摸摸蹭蹭起来。那女子登时娇呼连连。一旁的红衣人和张伏虎早已笑得前仰后合,齐道:“娘儿急了眼,哈哈,哈哈。”
众人也早已看傻了眼,万万想不到这四人竟如此胆大妄为,于光化日之下,人熙攘攘之中,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行如此禽兽之举。大家都不由得勃然变色,更有几个佩刀习武的江湖客握紧了拳头,将牙齿咬得“咯吱”响,但却迟迟没有加以阻拦,更无一人抛头露面。
“住手!”但闻一声怒斥传来,众人皆寻声而望,却见那二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咬牙道:“大爷……这,这位姑娘也是店之客,和……和为贵。莫要……勿要……求爷台放过……放过这位姑娘吧。”话未完,泪水已夺眶而出,以头抢地不息,委实诚恳。
大伙见出言劝阻之人竟是这卑微下人,无不瞠目结舌。刘掌柜更是不敢相信。那几个江湖客不禁面色一红,灰溜溜俯下头去。
那二本是个老实人,他也早已习惯了低三下四,想来连他自己都不会料到自己竟有这等勇气,在如此情况下出这番言语————他也不是不知道,这有可能为他招来的后果。
难道因为他也是个年轻人,而年轻人总是喜欢意气用事?还是因为他也对这位貌美的姑娘心生好感,不忍见她受此欺侮?客栈的大厅内,自然不乏佩刀习武的江湖人,可他们又为何作壁上观,却不出手相救?
但有谁不想英雄救美,一讨这姑娘的芳心?可又有谁是他们的敌手?到了紧要关头,有多少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安危,去救他人于水火之中?
————或许,这便是现实,这便是人之本性。
绿衣人转身怒目道:“就凭你一个打杂的下人,也敢来管爷的事不成?”二登时惶恐已极,连裤子都湿了一大片,裤缝里滴答答淌着水。
此时那一直默默无言的紫衣人,终于开口道:“想不到满屋子的人,倒不如你一个二有骨气。”语气中竟有几分敬意存在。那红衣人更是倨傲道:“哼哼,尔等还有谁敢在此出头?尽管起身便是,我们兄弟一一将你们算来!”顾盼四周,见众人立刻低下头颅,缄默不语,装出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或低头夹菜;或咳嗽不停;或装模装样地大吃大喝,总之是假的非常,大伙都甚为狼狈。红衣人见此状况,笑得更为张扬,骂道:“皆是一群酒囊饭袋之徒,竟没有一点江湖人的尊严与血气!”举杯一饮而尽,连连摇头,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伏在绿衣人胸前的少女苦苦哀求着:“难道……当真……当真没有人情愿出手相助,救……救女子于危难中?”话间已是泣不成声。
她等来的只有叹息。无奈的叹息,众人的无奈。
————但人生岂不本就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客栈内此时又陷入了寂静,但门外的喧闹声却从未停止过半分。或许,这又是一种讽刺,再欢乐的地方,也存在悲伤。
————你的悲伤,又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和体会?
无巧不巧,便在此时,又有一位宾客踏门而入,欲在这福满客栈打尖。大伙但闻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这声音在由吵闹转为寂静的过程中,竟能让人听得分外清晰。之后,便见一翩翩少年悠然而入:只见这人的步伐竟颇为潦倒,摇摇欲坠的身子好像酩酊大醉一般;一头蓬松而落拓的长发亦不加修饰,随意垂拂在他惬意清秀的面容旁,这倒也为此人又增添了几分倜傥的英姿;一身白衣似雪,简洁而合身,包裹着他长而纤瘦的身材;不过更引人注目的,该是他腰畔旁的一把奇剑,这把剑上,竟佩戴着一柄不太合剑身的鞘————剑鞘很短,剑身竟有一寸暴露在外面。
那少年方才进门,便已看到被绿衣人拥入怀中的少女,心下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但见她:
云鬓螓首峨眉色,舞蝶斜卷画眉梢。
玉肌粉面含羞涩,灿若桃花分外妖。
芙蓉伴水嗔责怒,如兰泣诉淡轻妆。
顾盼流离频添扰,风情万种断人肠。
心中自是大为惊讶,思忖道:“下竟还有如此女子?”不由得看得痴了。蓦地一愣,才发觉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也在望着自己。
那女孩儿闻声看人,见又有人入了门来,特地留意了他形容,竟然与众各别,但见他:
岳岳荦荦卓绝貌,郁郁彬彬气自华。
洒脱烨烨潦倒步,不羁泛泛简容装。
淡雅从容风飘逸,白衣卿相似儒生。
镜花水月迷中剑,花晨月夕似何年?
也不自主地暗暗心想:“怎得世间还有如此貌美之人?”竟痴痴地发起愣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仍处险境。
正是:客栈中遭逢祸事,少年因系是何人?诸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