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么细心照料着,有时过分的让赵钟明以为这二人是不是站错了身份。
“有沧、黄二州做底,这次倒要看看那群老臣还有什么话。”陈茂域掌着一尊铜制手炉,其上琉璃花彩,其内香薰炭火,不仅温热还有异香扑面。
北魏有名匠张鸣岐,就是一代制炉顶级名家,他的作品人称“张炉”,花纹精细、铜质匀净,堪称工艺品中的瑰宝。
尤其不可思议的是纵然炉中炭火烧得再旺,却毫不烫手,其热量恰到好处,让人倍感舒适,可见其登峰造极。以至于南唐画圣吴道子大加赞叹,专请张鸣岐为他制炉,于是 “张炉”的声誉响彻了南北。
周不疑依旧持着他那根白玉烟杆,不过入冬之后便很少抽了,最多只是将烟叶放在鼻尖轻嗅,此刻毫无规矩的盘腿坐在地毯上,按理毯上的绣花多是富贵的名卉,绝不可能将龙踩在脚下,只是陈茂域却特别让内务府出的这块毯子,每每低头都仿佛与真龙对目,可惜不知被那杆烟头烧下了多少对威严雄武的眼珠子。
“今非昔比,谁也不敢逆大势而行,陛下也许真要做成历代先辈都不敢妄为的壮举了。”
沧州出了个常明霍乱边疆,一手遮,黄州的宋家更是一手扼住北魏命脉,端的是权大势大,无人可管,其源头便在于一州之权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中,又有谁能保证各个都是清正廉明,九州祖制自虞朝起便是如此,委实不好管理,早先还有君王分封制度,可周朝和西楚就是亡在这些藩王手中,北魏吸取教训只设两位王爷,还都扔到一州去相互制衡。
可时间一长仍是少不了常明、李在孝这等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当初两位王爷若不是被李居承罢免兵权,困在京都之中,只怕北魏也要重蹈西楚的覆辙,尤其是此刻陈茂域在隐忍了十余年后终于自觉羽翼丰满,迫切需要去打破此刻已经巩固的局面,才好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在各处。
北魏四州,八位布政使,若是分成十二州,便是二十四位,多了职位就多了彼此制衡的因素,郡县在一分,更是打破了各自早有的联系,沧州的李在孝,白州的李在贤、李在德,黄州的淮文渊,宋家、郴州也早被李居承和李在忠从那两位王爷手中抢夺的干净,这一次陈茂域要让这些早就有序的牌好好洗上一洗。
“陛下,臣斗胆多嘴一句,宋家的人又该如何处置。”赵钟明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嘀咕,不止一次的回念起子再出过河拆桥四字时的音容相貌。
此话一出,本事温润如春的暖阁顿时寒彻了许多,让他这位在血水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都忍不住微微颤动,盔甲碰撞的脆响不时回荡,许是突然的冷气让他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余甚至是愚蠢的事情,嘭的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埋在地上,只是这么跪着,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出口,只怕多多错。
终于一声轻咳将冷瑟驱散,周不言抖了抖身上的裘衣扶起噤若寒蝉的赵钟明轻笑道:“赵统领这是怎么了,是想为宋家求情吗?”
“卑职不敢,只是宋家为北魏兢兢业业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赵钟明越越梗塞,发现自己再下去便要将真话脱口而出时连忙闭口,只觉得托着自己的那双柔弱的手掌悄然掐了自己一下,抬头看到周不疑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宋家的确为陛下经营黄州多年,不过功是功,过是过,不得混为一谈,单是九文县以肮脏手段侵吞良田,害去一十九条人命,宋老爷子一条命不够,不过陛下仁慈,看在宋家劳苦功高的份上,只杀宋怀一人,其余男丁发配,女眷没官,家产尽数充公,赵统领以为如何。”
还未昭告下便已经定罪,周不言开口之言让赵钟明心头冰凉,宋家并非是为了北魏,而只是为陛下一人而已,好在最后那句赵统领以为如何才是让他终于安定了心神,连忙朝着陈茂域拱手拜道:“陛下圣明,此乃万民之福。”
陈茂域满意轻笑,缓缓走上前去拍打着赵钟明的肩膀道:“钟明你在朕身边跟了多年,不比那些野狗,杀了就杀了,对你朕还是有情义在的,颂序在国子监做了两年的闲差,也养足了火候,明日让他去御史台任命御史言官,以后朕会更需要他。”
赵钟明不敢言语,换而言之他比起宋家那样的野狗来,多了些主仆情义,然而如此刺骨薄情的话却是要比太多的安抚之声更让赵钟明安心,赵颂序名义上前往御史台担任言官,要知道再过不久那里就将改名换姓,如此一来,他们赵家这条家狗的身份才算是正是世袭罔替,这等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免死金牌,就这样落在他的身上,大起大落之下,呆若木鸡的站着,许久后才终于吐出一句。
“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