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落地的声音十分巨大,硝烟弥漫。这种声音的的确确是震慑,不光是人,马匹都惊恐嘶鸣不已,火星与烟雾更是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许多倭寇甚至扑倒在地,嚎哭一片。一道道血雾飚出,一具具尸体倒在发烫的坡地上。
疯狂的排炸一轮,陈惇下令大刀手再冲上去补刀,果然如他所料,别看这火药声势浩大,其实当场炸死的人着实不多,倒是炸断了胳膊腿的人不少,都在地上哀嚎着,被大刀队冲上去一刀了结了。
“又来了,”陈惇听到大庄主的叫声:“又来了一波,一波大的!”
陈惇冲入牛车之后,却发现满载的武器几乎已经用掉了太半,他心中一沉。
“现在怎么办,”大庄主被成远架着,气喘如牛地跑过来:“撑不住啦!”
陈惇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咱们杀了多少倭寇了?”
“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大庄主胡乱道:“可是这一波一波的,什么时候能杀完?”
“杀完恐怕有点困难,不过再杀几个还是绰绰有余,”陈惇叹道:“咱们也杀得够本了,不过不能将倭寇尽数杀了,替绍兴、宁波的百姓报仇,我真不甘心啊。”
“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们,”陈惇望着聚在他身边的乡勇们,“下一次可别这么轻易被骗了,长点心眼……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他地稀里糊涂地,大庄主刚要开口问,一阵强劲的箭雨落下,众人急忙拉下车板遮挡。成远和陈惇藏身的一块木板更是被射成了刺猬,让陈惇不由自主哀叹了一声。
“怎么了?”成远吓了一跳。
“裂了。”陈惇指指头顶的木板:“我原本打算用这块木板立个牌位的,集贤五百乡勇埋骨之地,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成远哈哈一笑:“可是以后要是有人路过,却并不知道咱们的功绩,不知道咱们杀了多少倭寇,无名无姓也就罢了,总也要人知道,咱们都是好汉子。”
“五百好汉捐躯于此,报国杀敌,死而不弃。”陈惇道:“若问来历,浙江百姓;若问名姓,大明子民。”
成远点了点头:“很好!”
陈惇从地上捡起一身罩甲,又带上了唯一一顶凤翅兜鍪,这兜鍪帽檐边缀铁帘笠状重檐,均是红色,想来当初制造,只是为了威风,并没有上战场使用。谁会头顶这么个鲜明的标志呢,早就被人一箭射死了。
“……问荆卿、田横古墓,更谁载酒为君酹。”陈惇想起不知道从哪儿看到的几句伶仃话:“……此生不愿多才艺,功名马上兜鍪出,莫书生、误尽了人间事。”
他手擎大刀,又在自己的胳膊上系上了红棉布,“龙山路断,走马台荒,渭水秋风,沙河夜市。休休莫莫,毋多酌我。我狂最喜高歌去——”
“但高歌!”
王忬看到了那夺目的一点点朱色,艰难地移动着,却死死向前,义无反顾地冲向黑压压的人潮之中,心中一颤,一时之间竟一句话也不出来。
“孩儿们,”默默站立了不知道多长时候的朱六爷忽然道:“可愿与我杀敌?”
“愿,愿!”他身后的锦衣卫们齐声应诺:“唯命是从!”
“朱六爷,你疯了不成,”参政郭世卿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该问问你们在干什么,”朱六哼了一声:“倭寇围了省会,已经是前所未有之奇耻大辱了,尔等浙江父母官,却只做覆羽的鹌鹑,缩头的乌龟,连自救之心都无。你们杭州百姓提不了刀,上不了马,那我锦衣卫的人,扈从子,娴熟弓马,总算还能驰骋一番,我带着自己人去,大人应该没什么的了吧。”
“你胡闹!”吴伯宗怒道:“城门不能擅开,万一倭寇杀个回马枪,我杭州岂不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大人,”郭世卿对王忬道:“锦衣卫的人,也太恣肆了罢!分明大人才是浙江巡抚,您还没话呢,他们倒擅自做主,干预地方军政!这可是大罪,本官不信到了皇上面前,锦衣卫还能如此嚣张!”
“六哥,”朱九爷呵呵一笑:“想来大都督这么多年来太过仁慈和气,时时刻刻约束着咱们锦衣卫,不让咱们到处撒野,才叫人渐渐忘了咱们在武宗爷爷手上的旧模样了,竟然有人要在皇上面前告咱们的状,还真是翘首盼望求之不得呢。”
这话得阴测测地,竟叫这一众大官吏如芒在背,一时之间又想起正德时候江彬的许多事迹来,甚至洪武时期的毛骧,永乐时期的纪纲,这些臭名昭著却又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一个个都浮现了出来。
“锦衣卫做事向来恣肆地很,”朱九就乐呵呵道:“起来咱们杀过江湖大盗,杀过穷极恶徒,杀过公卿大臣,杀过草莽民,也逮到过倭寇的细作,只不过还没怎么折腾尽兴呢,人先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