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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续黄粱

实也看不出来,只不过这讽刺之意,简直要满溢而出,臣就是想装作看不出来也不行啊。”

    嘉靖帝就道:“你他讽刺了谁?”

    “就像这龙图学士弹劾的奏章所,”陆炳道:“在位时高官厚禄,呼风唤雨,欺君罔上,欲壑难填之人,又被发奸谪伏,树倒猢狲散,乃至家破人亡,难全身后名的,臣除了仇鸾,也想不出别人了。”

    仇鸾这样又贪又虐,祸国殃民的人,就像龙图学士参奏的那样:“窃以曾某,原一饮赌无赖,市井人。一言之合,荣膺圣眷,父紫儿朱,恩宠为极。不思捐躯摩顶,以报万一;反恣胸臆,擅作威福。可死之罪,擢发难数”。

    八月二十五日陆炳刚刚完结了仇鸾的案子,嘉靖帝下令追戮其尸,传首九边,抄家没产。其党时义、候荣等人,亦皆伏诛。朝廷上下,牵连进仇鸾案子里的人不少,时人已经称之为一场大狱了。

    然而陆炳知道,这根本不算是大狱,牵连进来的人,很少有冤枉的。起来陆炳的手上,确实有忠良的血,当年他刚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为了逢迎皇帝,巩固位置,他拷问捶楚了几个上书劝谏嘉靖帝炼丹的言官,这些人死得冤枉。

    但是真正的大狱,能被称之为大狱的,是陆炳还没上台时候嘉靖帝发起的李福达一案的重审。那个案子,是真正的腥风血雨——国公、阁老、尚书、言官、封疆大吏、白莲教匪首,株连何止上千上万。

    这和陆炳有什么关系?

    陆炳之所以能在士大夫中获得良好声誉,就是因为他上台之后,对那一次的大狱牵连未死的人,反而多加保全,没有再将案子扩大。

    陆炳不知道思绪为什么会扯得这么远,但他和嘉靖帝似乎都因为这个故事,想到了许多久远的事情。而他的答案,似乎并不能叫嘉靖帝满意。

    “是指仇鸾吗?”嘉靖帝的话仿佛飘忽到了帷幔之上:“仇鸾不是宰相。”

    陆炳当然知道仇鸾不是陈惇要讽喻的人,只从这里,“星者正容许二十年太平宰相”一句开始,仇鸾不过武官罢了,哪里有使“公卿尽奔走于门下”的能耐呢,何况龙图学士整篇参奏,数多罪状,唯独没有打败仗、勾结敌国、用兵不当的话,明显仇鸾是对应不上的。

    既然不是仇鸾,那要讽刺的人就呼之欲出了,只看这一句“荣膺圣眷,父紫儿朱,恩宠为极”,父子二人同着朱紫之袍立于殿上的,举朝不过严氏父子罢了。

    其略曰:“朝廷名器,居为奇货,量缺肥瘠,为价重轻。因而公卿将士,尽奔走于门下……或有杰士贤臣,不肯阿附,轻则置之闲散,重则褫以编氓。甚且一臂不袒,辄迕鹿马之奸;片语方干,远窜豺狼之地。朝士为之寒心,朝廷因而孤立。又且平民膏腴,任肆蚕食;良家女子,强委禽妆。沴气冤氛,暗无日!奴仆一到,则守令承颜;书函一投,则司院枉法。或有厮养之儿,瓜葛之亲,出则乘传,风行雷动。”

    如果“父紫儿朱”还不足以指代,那么请看上述指斥中“良家女子,强委禽妆”,明明白白就是在严世蕃强抢民女,又一句“奴仆一到,则守令承颜;书函一投,则司院枉法”,的即是陈惇被严世蕃指使官员,欲判死刑的事情。而“或有厮养之儿,瓜葛之亲”,的就是被严嵩收为养子的鄢懋卿和赵文华了。

    这子当真是不怕地不怕,根本不知道他陆炳在这事儿上怎么保全的他,一旦活命,就马上想着要翻案,要讨回公道——

    陆炳气得牙痒痒,心中也对陈惇略感失望。他本来是对陈惇寄予厚望的,即算陈惇不愿意加入锦衣卫,他都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也期待和相信他会有雏凤清鸣的一。然而现在看来,也是个沉不住气的,枉费了他许多心思。

    不过陆炳向来赏识人才,还是愿意给陈惇机会的,毕竟这子当真是聪明绝顶,居然猜测出了与他通信的人的身份,否则不会写出《续黄粱》这么一篇来,故意让嘉靖帝看到。

    但他指望皇帝给他做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仇鸾死后,严家父子正当权又简在帝心,怎么可能凭他之言就治罪呢?他不知道的是,这之言早就已经有了“攻讦宰相”、“排陷辅臣”的嫌疑,也亏的是嘉靖帝对陈惇很是喜爱,又因为陈惇不过是未曾出仕之人,不知道他影射严嵩之言,究竟从何来,因此感到疑惑,不曾发怒——这若是哪个言官上疏,一定会被拉出午门廷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