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卯踏进家门,迎面撞上了再度昏迷在地的三姨太。
围观的人群迅速撤退。
大太太陈羽芳也早就回屋了。
只剩下柳雪孤零零站在三姨太身边,摸着眼泪哭。
柳丁卯顾不上追究事情原委,赶紧喊刘管家去请大夫。
还是张大夫,但是比预想的迟来了一个时辰,出诊去了,绕了好几家才找到人。
张大夫把过脉,苦笑着摇头,“明明身子很弱,为什么要反复折腾呢,我明明了叫好好卧床歇着,病人根本就没有遵守医嘱。现在啊——”他摇头,“就看孕妇怎么配合了,她要是能好好配合,吃药,吃饭,心绪稳定,不要再忧思惊吓,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柳丁卯软在椅子上。
接下来他守着三姨太,亲自看着兰蕊为三姨太煎熬,他要亲手喂药。
三姨太竟然双唇紧闭,柳丁茂一勺药汤在她唇边反复试探,她就是不张嘴,不吃,不吞咽。她明明醒着,但是不睁眼,那眼泪一滴一滴从睫毛下滑落。
“为什么不吃?”柳丁茂坐久了腰困,换个姿势,趴在枕边,“你赶快吃药,一定得好起来,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你知道,我们柳家人丁单薄,谢大夫曾过你怀的是男胎。你不知道你这一胎对我来有多重要呢——”
三姨太忽然睁开了眼,泪雾褪去,眼神迷离,问:“为什么不惩罚他们呢?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柳丁茂:“罚了呀,我已经传话下了,李妈,打一顿板子,扣三个月月例。还有那几个婆子,各打一顿板子,赶出府去。”
三姨太眼神冷峻:“为什么不赶走李妈?她可是要陷害你的亲骨肉呀——”
柳丁茂苦笑,“她是中院的人嘛,打狗也得看主人,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再你这里不是没事吗。”
“我没事?”三姨太忽然坐了起来,眼神里有含着愤恨,她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就是自己的丈夫,这个自己一直当做靠山的男子,自己都被逼成这样了,他还得出这样的话,还有他的口气,哪里是在在意她这个姨太太呢,他真正在意的,是她腹中的儿子。
看他的意思,她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孩子给生出来,他需要儿子,他柳家需要香火鼎盛。
好自私的男人。
她其实也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她有一种预感,她可能无法做到了,藏在身体里的这条生命,自己可能无法生出来了,因为自己这具身子,真的已经是临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兰蕊——”三姨太喊,目光越过眼前的柳丁茂。兰蕊跑了进来。她为了护着三姨太,也被李妈和那些婆子们好一顿厮打欺负,弄得满脸都是伤,刚刚洗了,也还是脸青一片紫一片。
“你跟着我受苦了。”三姨太伸手,要摸兰蕊的脸,柳老爷在跟前,兰蕊不敢哭,只是抓住三姨太的手,“奴婢没本事,没有护好您。”
三姨太苦笑,“傻孩子,我身为半个主子,连自己都护不了,哪能责怪你呢——来,喂我吃药——”
她终于肯吃药了。
兰蕊赶紧端过来。
三姨太果然坐起来,大口喝完一碗,这才躺倒睡下,看着柳丁茂:“这回你放心了吧,我会好好努力,保住我们的孩子。”
柳丁茂果然放了心,摸摸三姨太的脸,“那你好好养着,我去看看宝儿,这几真是太忙了,都没好好陪陪宝儿。”
三姨太目送他走出沐风居。
三姨太好看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这么着急就走了,明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没有地位,他的大太太是原配,是大户人家的姐,他不敢得罪,他的九姨太年轻貌美,九姨太的孩子是心肝宝贝,他一刻都离不开他们,那自己是什么呢?其实什么都不是,白了就是一个怀了他的种的普通妇女,他众多姨太太中的一个。别的姨太太就算没有儿子,好歹眼前还有几个女儿,还能陪着度过孤苦的日子,自己呢,孤零零一个人熬了这些年,怀一个死一个,辛辛苦苦忙到最后,还是一场空。这次好不容易又怀上了,但是又保不住了。他却没有一点要为她主持公道的意思。这样的男人,这样日子,以后还有希望吗?
她深感绝望。
只要大太太活着,只要大太太还能起来走路,那么就算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她们母子在大太太的手心里又能活多久呢?
“兰蕊,”三姨太咬着满嘴银牙,下了决心,“我要写一封信,你想办法找一个稳妥的人送出去。”
兰蕊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好好养身子,保胎儿,写什么信呢。
难道是想给清州府娘家写信求救?
提到三姨太的娘家,兰蕊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指望,三姨太家本来就是普通人家,没什么大势力,这才让女儿进柳府做了姨太太。后来三姨太父母去世,剩下哥哥兄弟都已经对这个妹妹疏远得多了,再加上清州府那么远,所以两边好几年才走动一次。
现在贸然写信回去,难道娘家人就能赶来帮上三姨太?
再,那边和柳府之间的悬殊实在有些大,三姨太的娘家哥哥们肯定也没那个胆量来为妹妹讨什么法。
要能帮上,这些年早就帮了。
三姨太已经坐起来,附身在木桌上,看着兰蕊拿东西,一个瓷碗,一片白绫布。都是按她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