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最后两句来劝解她“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她从教授手上接过花盆,说:“不要紧,淋点雨说不定就开花了。”便又固执地放回原位,悄悄盖住了地上的钥匙。
星美人在昏黄的夜灯下泛着微微的白光。
梅以求没有再说什么,跟着进了门。毕生花引着他上楼。在楼梯的分道处,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教授深夜来此,一定不是想来看她的闺房的,便把他带向了青木曾经住过的地方。
二楼的走廊上放着一排空椅子,很干净,就像每天都有人在坐似的。神乌工作室的牌子还挂在门上,门侧贴着“唯有青木,可栖神乌”的对联,再外侧又贴着另一幅联。
梅以求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念道:“‘枯木逢春,花开陋巷无人见;羁鸟恋窠,洒扫旧巢待君归’。唔,字写得不错,就是纸不好,都褪色了,该换换新的了。”
毕生花一边开门一边说:“旧也有旧的味道,何况也没人来,也就今天您看见了。”
房间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地上和沙发上扔着许多杂志,办公桌上除了摊开的书,还放着一个烟灰缸,一盒火柴和一包百乐门香烟。
梅以求在沙发里坐下来,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杂志很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刊号显示就是这个月出版的。
毕生花从桌上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梅以求,询问道:“您抽烟?”
梅以求接过烟,很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唔,真不错,烟丝还是新鲜的,可惜我不抽这个。”
他把烟还给毕生花,自己掏出veermaster盒子,倒了一些烟丝装填进他的烟斗里。他刚把烟斗叼到嘴上,毕生花已经划着了一根火柴。
梅以求把烟嘴凑过去,隔着火焰看到毕生花的脸。她的眼神很清澈,就像一个世纪前还没有被污染过的山泉。她的眉毛挺拔而有力,斜飞入剪短的鬓发。整张脸看起来清秀而又英气,却带了些许哀愁,就像寒冬里绽放的一朵梅花。
“你真像我认识的一个老朋友。”梅以求吐出一口烟说。
“有多老呢?”毕生花开玩笑道。
“啊,那可就说不清了。”梅以求哈哈地笑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总是怀旧没意思,人应该多向前看,未来才是希望所在。”
毕生花“嗯”了一声,却不知道怎么接口。她不可能不怀旧,但也的确一直满怀着希望。怀旧和希望有时候并不冲突。
梅以求从兜里掏出一叠纸,递给毕生花说:“这个,就是我要给你的建议。”
毕生花接过来,发现那是一叠颇为古旧的山水画,总共有十多张,每一张的画面都不相同,或远山叠黛、烟雨蒙蒙,或亭台轩榭、花木掩映,或九曲栏杆、假山池沼,或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从画的形式来看,这和普通的山水画有些不同,更有点像沈士充的《郊园十二景图》那种园林画,即可以当画作欣赏,也能当园林布局设计的参考图。
不知道为什么,毕生花总觉得这些画中的场景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当她看到最后一张图上那棵巨大的桑树时,才大吃了一惊,张口结舌地看着梅以求:
“教授,这是……”
梅以求微微一笑:“没错,这就是当年的桑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