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发动了“通商战争”。
“一八四零年的全面禁教中,”庄汤尼继续说道,“苏努家族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除了图明阿瘫痪在床,无法发谴,同时,为了照顾他的起居,不能不留下一个小儿子——就是桂俊的父亲,其余家族成员,无分男女老少,统统流放伊犁。”
“有的女眷,政府亦承认‘均系初犯’,而且,‘讯俱情愿改悔’,本该‘例准免罪’的,可是,‘惟该氏等举家世习天主教,未便仍留京城,致滋萌孽’,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发谴,叫做什么……嗯,对了,‘比照迁徙人家口随行例’!”
“其中,甚至包括没有奉教的女眷——甚至还有幼女!”
“至于‘红带子’什么的,自然革的一干二净,这也不必多说了。”
“‘通商战争’之后,欧美国家获得了在中国‘五口’传教的权力,所谓‘洋教’,终于初步合法了。不过,套在苏努家族脖子上的枷锁,并没有马上解除;直到‘亚罗号战争’之后,欧美国家获得了进入中国内地传教的权力,禁教的国策正式寿终正寝,远在伊犁的苏努家族,才得到了赦免。”
“可是,经过二十余年漫长的流放,家族的大部分成员,都已亡故,最终回到北京的,不过零零落落的几个。”
说到这儿,长长叹了口气,“唉,如果欧美国家政府,能够早一些介入苏努家族的冤案就好了!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想起这件事情来?”
顿了顿,“禁教期间,苏努家族五世奉教,历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四朝,迭被横逆而不渝,真正叫一门壮烈!上个世纪,欧洲还上演过许多有关苏努家族的戏剧呢!不晓得为什么,到了本世纪,晓得苏努家族事迹的人,反倒愈来愈少?就连公使阁下和克莱芒先生这样出色的外交官,都——唉!”
公使阁下和克莱芒先生都有些尴尬,不过,看在“出色”二字的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还有,俺们耐着性子,听你扯这么一大篇儿,可不是为了和你一起长吁短叹苏努家族的“坚贞不渝”、“一门壮烈”神马的。
“如此说来,”博罗内说道,“桂俊兄弟之为人,一定是可靠的——不过,为人可靠,和说的话可靠,并不能全然划上等号——”
微微一顿,“桂俊兄弟的身份,并没有直接接触国家机密的可能性,嗯,请教神父,关于‘中国政府即将对法兰西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他还说了些什么?特别是——他有没有提到消息的来源?”
庄汤尼踌躇了一下,说道:“他并没有提供更多的细节,只是说,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中国政府正在筹划这样的一场战争——呃,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不,不仅仅是筹划——朝廷正在调兵遣将,很有可能,年内——今年之内,就会挑起这场战争!’”
顿了顿,“至于消息来源,我也问过他的,他说,这个消息,来源于非常高的层级——他的原话,一连使用了两个‘非常高’——反复强调,这个来源,绝对可靠,请我放心。不过,他以天主的名义发过誓,不能够泄露对方的身份,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够向我透露,请我见谅。”
博罗内和克莱芒对视了一眼,这一回,是克莱芒发问:“这个消息,是对方主动向他透露的吧?”
“当然,”庄汤尼说道,“而且,对方明确指导他如何将这个消息转知法兰西政府——到南堂‘告解’,请庄司铎转告法国驻华公使馆。”
很高明啊,桂俊是教徒,见天儿的到教堂做礼拜、做忏悔,庄汤尼呢,是法国人,通过“告解”将相关消息辗转传给法国驻华公使馆,真正叫滴水不漏。
“对方有没有提到……”克莱芒沉吟了一下,“向法国政府提供这个……惊人的消息,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
“我也问过桂俊这个问题,”庄汤尼说道,“他说,对方并没有明确告知相关缘由,因为身份的悬殊,他也不能主动发问,不过,他认为,对方的行为,有非常合理的解释——对方并不反对中国政府发动这场战争,可是,绝不希望中国政府赢得这场战争。”
“哦?有趣了!”博罗内目光一跳,“为什么呢?”
“桂俊说,”庄汤尼说道,“如果中国政府赢得这场战争,执政者——即辅政王关逸轩——的势力,将‘不复可制’——”
微微一顿,“‘不复可制’,是桂俊的原话,另外,他说了,这也是‘对方’的原话。”
博罗内目光炯炯,“就是说,这个‘对方’,是关逸轩的政敌喽?”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