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博罗内问道,“彼时,苏努的后人,并没有放弃对天主的信仰?”
“是的,”庄汤尼说道,“这个事实令嘉庆皇帝异常愤怒,他认为苏努家族辜负了他的父亲——乾隆皇帝的宽大和仁慈,下令逮捕苏努家族的两位族长——图钦、图敏,他们都是苏努的曾孙。”
顿了一顿,“皇帝发布诏书,严厉斥责图钦、图敏,说‘雍正年间,苏努因犯罪革黜宗室,降为红带子,是该二犯本属罪人子孙,理宜安分守法,乃敢私习洋教,经该部再三开导,犹复始终执迷不悔,情殊可恶!’”
再顿一顿,“所谓‘该部’,是指审讯图钦、图敏的刑部。”
这个我们倒是晓得的,就不劳神父您啰嗦了。
“对图钦、图敏的处罚,”庄汤尼说道,“异常严酷——‘著革去红带子,并于玉牒内除名,发往伊犁,枷号六个月,再行充当折磨差使,永远不准释回。’”
顿了顿,“同时,嘉庆皇帝下旨给伊犁将军,‘不时稽查,如二人在伊犁脱逃或有别项滋事之处,即行恭请王命正法。’”
博罗内“嘿”了一声,“这就是无期徒刑了——”
微微一顿,“不安分守己,还要加刑——死刑。”
“是的,”庄汤尼说道,“不过,所谓‘无期徒刑’,其实还是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图钦、图敏兄弟,不论是否‘安分守己’,都没有享受‘无期’的幸运,流放地的自然环境异常严酷,他们从事的,又是最辛苦的劳作——不然也不能称作‘折磨差使’,结果,不过几年时间,兄弟俩便先后病故了。”
“他们的遭遇,”克莱芒叹了口气,“简直就是他们的曾祖父、祖父的翻版了。”
“令人悲哀的是,”庄汤尼说道,“这样的‘翻版’,还将在他们的后人身上,反复出现。”
博罗内的眉毛微微一挑,“后面还有?”
“是的,”庄汤尼说道,“更大的风波,更大的打击。”
博罗内皱了皱眉,“也是——德天赐一案,苏努家族受到迫害的,只有两位族长,家族的其他成员,似乎暂时没有受到波及?”
庄汤尼点了点头,“是的,拿嘉庆皇帝的话说,就是‘以儆效尤’、‘以为后来者戒’。”
“有用么?”
庄汤尼轻蔑的一笑,“自然没有用!”
顿了顿,“事实上,打雍正皇帝那里,就希望苏努家族‘幡然悔悟’,他甚至派人去到流放地,告诉苏努的儿子们,只要放弃自己的信仰,就可以返回北京——那个时候,皇帝的政敌,已经全部被打倒了,苏努家族已经没有什么政治影响力可言了,若他们果然‘洗心革面’,对皇帝的声望,将是一个加持。”
顿了顿,“可是,苏努的儿子们断然拒绝,称‘天主尊大,不敢违背’,雍正皇帝的使者,只好悻悻而归。”
“不容易,不容易!”克莱芒赞叹着说道,“如此坚贞不屈,可以算是‘殉教’了!”
“英雄所见略同!”庄汤尼很起劲的说道,“我认为,梵蒂冈很应该替苏努家族‘封圣’!只不过,苏努家族的成员太多了,彼此的分量,又都差不太多,不晓得该挑哪一个人‘封圣’?——偏偏苏努本人并不奉教!”
博罗内心中一动,说道:“‘封圣’嘛,未必就不可行,不过……从长计议吧!嗯,这个事儿,先放一放——后来呢?”
庄汤尼颇受鼓舞,脸上放光,“嘉庆皇帝之后,道光皇帝继位,道光十八年,即公元一八三八年,苏努家族再次遭受打击,图敏之子图兴阿、图明阿,图兴阿之子文广,因‘传习夷教’,均被革去红带子,流放伊犁。”
顿了一顿,“彼时,图明阿因瘫痪在床,不良于行,免于‘发遣’,算是逃过一劫——啊,只好算是‘逃过半劫’——毕竟,‘红带子’没了。”
再顿一顿,“桂俊,就是图明阿的孙子。”
博罗内和克莱芒都不由的“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克莱芒说道,“怪不得,桂俊兄弟是一个‘白身’。”
博罗内却问道:“神父,你方才说……一八三八年?”
“是的。”
“一八三八年……”博罗内沉吟了一下,“那个时候,拿中国人的话说,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不错!”庄汤尼说道,“两年之后——一八四零年,风雨大作!”
一八四零年的“风雨大作”,博罗内和克莱芒都是非常清楚的:
中国、泰西交恶,中国全面禁教,没收教会财产,“南堂”就是那一次被充公的;英国则以中国断绝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