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想要避避风头,整理仪容,连忙道:“在下先去寻船主付了船资,否则等下被船主抓个现行,岂非失礼?”言毕匆匆赶往船尾。
好一会儿,梵清慧忽然柔声道:“怎么样,他是否是个绝佳的种魔【炉鼎】?”
一道清逸身影无声无息地闪现在她身旁,正是从北周解脱出来的石之轩,“之前我暗中旁观了他与南海晁公错的激战,确实天资横溢,道心坚定,且灵性十足,每每于出人意料处功行精进,只可惜……”
说到这里,语气带着淡淡的遗憾。
梵清慧奇道:“难道也不适合你?”
石之轩微微颔首,“若是数日之前,我倒可能挑中他作为我的种魔【炉鼎】。
但近来我另有所悟,理想中种魔【炉鼎】的要求也略有改动,不仅得天资横溢,道心坚定,还得是大慈大悲、大公无私、侠骨丹心至乎无可挑剔的真正正义之士。
宋缺固然是正义之士,但在大慈大悲、大公无私这点,似乎还差了很多!”
“大慈大悲,大公无私?”梵清慧没好气道:“我活了两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我都怀疑,世上是否真有这种人?”
不错,佛道高人看似一个个不着名利,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实则不过是个口号,很多时候,圣僧们叫嚣的“大慈大悲”几乎可以直接跟“无耻”划等号,卖国又卖族。
而宋缺到底是门阀子弟,自少被灌输种种权谋观念,所作所为大体还算正义,但受家族立场所限,私心稍重,且他以汉族正统自居,自幼纵横沙场,对外族胡人深恶痛绝,冷血无情,根本与兼爱众生的大慈大悲无缘。
而且,宋缺在鄙夷北方豪门带有胡人血统,与草原民族藕断丝连的同时,却忽略了南方汉人士族门阀的腐朽,似乎宋阀还继承了源自乌衣巷谢家的什么诗酒风流、魏晋遗风。
何谓诗酒风流?
想要游山玩水,对酒当歌,首先得脱产,否则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谈何风流?
江南士族的诗酒风流,其实就是受百姓血汗供养,本应当治国安天下的士族阶层,根本没有承担这个责任,反而做起米虫,每日里只知悠游自在,饮酒作诗,逃避政务,完全不理会百姓死活和国家兴亡。
本质上,这种人就是万恶剥削者之中最渣的一部分!
昏君一个人诗酒风流,顶多糟蹋一些酿酒的粮食,而魏晋时代,身为统治阶级的整个士族的诗酒风流,直接害得国家文弱,五胡乱华,山河沦丧,泱泱中华险些一蹶不振!
宋缺出身门阀,纵使如何天资横溢,也不免粘上士族门阀自以为理所当然,实则对百姓剥削残酷非常的统治理念。
在未曾放眼天下,看透这些一家一姓之私的执迷之前,他的道心明显稍嫌幼稚和狭隘,不具备石之轩所述的种魔资格。
“你没见过真正心系苍生、悲天悯人之人,不代表他不存在!”石之轩莞尔一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总会让我找到满足要求的那个【炉鼎】!”
梵清慧幸灾乐祸道:“那就祝你好运!”
石之轩眉头一动,“你的护花使者来了!”话音未落,身形倏地闪入河面上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一如来时那般无声无息,神龙见首不见尾。
唯余梵清慧微微摇头,喃喃自语,“悲天悯人的圣贤肯定有,但若要天资卓越,道心坚定,且年纪轻轻就修为深厚,哪里这么好找?”
恢复了士族风度的宋缺翩翩而来,“不知仙子此去何地?”
旅途寂寞,难得遇上个见多识广的出彩人物,梵清慧也不排斥,“此行南下,有意前往西南至乎天竺一游。”
宋缺欢快道:“仙子若是南下悠游,切勿放过长江美景。
人说三峡峡谷与黄河相同,既有雄伟险峻的瞿塘峡、秀丽幽深的巫峡和川流不息的西陵峡,为长江之最,这只是无知者言。
大河的周围奇景在前段金沙江内的虎跳峡,长达十数里,连续冲谈一切。豁然下跌几个陡坎,雪浪翻飞,水雾朦胧,两岸雪封千里,冰川垂挂、云缭雾绕,峡谷纵深万丈,几疑远世,才是长江之最。
我曾为探索大江源头,沿江西进,见过许多冰川。那处群山连绵,白雪皑皑,庞大无比的雪块在阳光下溶解,沿冰崖四处陷下,形成千百计的小瀑布,聚成河往东奔流,其势极其壮观,非是亲眼目睹,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