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看看割下的稻秆积得多了,便走过去帮着葛生哥打了一会稻;待稻桶里满了谷子,他又把它装在箩里,挑到屋前去,交给了葛生嫂。
“全是秕子!三成还不到!”葛生嫂不息地叫苦说。“你们辛辛苦苦割下来做什么呀!让它烂在田里还好些!这种秕子,连鸡也不要吃的!”
华生没回答,挑着空箩走了。他不注意这些。他做工是为的要度过苦恼的时光。
但时光是绵延不尽的,而他的苦恼也像永不会完结的模样。不但他一个人,他觉得几乎所有的穷人都一样。眼前的例子太多了:他的阿哥,阿波哥,阿曼叔……他们的一生都清楚地横在他眼前了,全是透不过气来似的过着日子……
“这样活着,不如早点了结!……”他绝望地想,“要不然,就去背枪杆,痛快地杀人放火,跟敌人拚个你死我活……种田不是人干的!……永生永世出不得头,受辱受耻出不得气……”
他这样想着,挑着空箩往田头走去,忽然望见田野上起了纷乱……
像发生了什么意外似的,附近的农人们都纷纷背着扁担、镰刀和一些零碎的农具向家里跑了。没有一声叫喊,也没有言语,只是互相用手摇着打招呼,轻手轻脚的四面溜着。
有好几个人一脸苍白,慌慌张张的从华生身边擦了过去,华生才站住脚想问他们,他们只挥一挥手,表示叫他回家,便已跑远了。
“奇怪!奇怪!……”他喃喃地自语着,往四处望去。
四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见农人们四散跑着。他看见他的阿哥和阿曼叔也远远地背着一些农具向这边跑来了。
“天崩了吗?”他忽然看见永福和长福两兄弟迎面跑来,他便用空担子挡住了路,这样问着。
但是他们没有回答,对他噘一噘嘴,哭丧地皱了一皱细小的眼睛,就想从扁担下窜了过去。
华生立刻把永福的手臂捉住了,用后面的一只空箩挡住了长福。
“什么事情呀,这样大惊小怪?快说!”
“嗳!走吧……”永福低声地回答说,竭力挣扎着想溜了走。
华生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松。
“说吧!说了放你!”
永福慌了,发着抖,东西望了一望,贴着华生的耳朵。
“共!……”
“什么?……”
“共!……来了呀!”
“来了?”华生重复着说,不觉笑了起来,“我们有什么好共吗?真见鬼呀!……回去,回去,跟我到田头去!”
“天呀!……”永福叫了起来,“别开玩笑了!……”
“来了,我给你们担保!……哈,哈,哈!……”华生愈加大声地笑了起来,故意不肯放手。
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