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突然站起来,用眼光盯住了她,心中起了怀疑。
“我明明听见他说……呵,平常的话吗?……”
“你多问做什么呀,华生?……那不是平常的话吗?……”菊香假装着微微生气的模样,想止住华生的口,但她的心里是那样的不安,她的声音颤栗了。
华生看出她惊惶的神情,掩饰的语气,怀疑渐渐滋长了。
“这是平常的话吗?”他想,“一个这样的人对她说这样的话,你真漂亮……”
他为什么愤怒呢?他原来是感觉到她受了侮辱的。然而,她却掩掩饰饰的不肯说,最后忽然说这是平常的话了!而且还对他生着气,怪他不该多问!
华生的心突然下沉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地说:
“你说得对,菊香,他说的是平常的话……他也真的漂亮呢!”他尖刻地加上这一句,头也不回,一直往街上走了。
菊香立刻明白华生误会了她的意思,想把华生追回来,但心头一酸,眼泪涌满了眼眶,赶忙走进里面的房子,独自抽噎起来。为了华生,她按捺下了自己心头的苦痛,却不料华生反而对她生了疑心,而且他的态度又是那样的决绝,连给她申辩的机会也没有。她的心里已经饱受了阿珊的侮辱,现在又受了华生的委屈,这苦楚,除了自己,是只有天知道的……
阿珊那东西,早就对她存了坏心的,她知道。他近来来她这里的次数更多了,每次总是假托找她父亲,实际上却是来调戏她。她对他多么厌恶,屡次想避开他,但父亲常常出去和别人打麻将,喝酒,店堂里没人照顾,逼得她躲避不开。
“但是,”她流着眼泪,暗地里自言自语的说,“我并没对他露过笑脸,多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头也常常低着的……”
将近中午,宝隆豆腐店的老板朱金章,菊香的父亲,回来了。他睡眼朦胧的踉踉跄跄进了店。他的脸色很苍白,显然是疲乏过甚了。他的长的头发和胡须,表现出了他的失意的神态。
“拿茶来!”他一面喊着,一面躺倒在床上,接着就开始骂人了:“妈的!店堂里冷清清的,那些小鬼呢!唉,唉,真不是东西,我不在家,就天翻地覆了!……怪不得生意不好,怪不得……”
菊香刚才停了眼泪,现在又涌着大颗的泪珠,开始哭泣了。她想到了死去的母亲和自己的将来,更觉伤心起来。
“妈的!你老是哭哭啼啼!”她父亲愤怒地说,望着她。“你这样子,什么意思呀!……”
菊香没回答,一面倒着茶给他,一面哭得更加厉害了。
“啊,啊,我真怕了你……”她父亲不耐烦地说,“为的什么,你说来!……”
“我不管了……这爿店!”菊香哭着说,“你自己老是不在店里,我是个女孩儿,我不会做买卖……”
“你不管,谁管呢?”她父亲冷然的说。“我没有工夫……”
“你没有工夫就关门!”
“胡说!我白把你养大吗?非叫你管店不可!”
“不管!我不管!妈呀!……”菊香大哭了。“我好苦呀!……我妈要在这里,我会受这苦吗?……你自己什么都不管,通夜到外面去打牌,倒把这担子推在我的身上……我是个女孩儿,我不是给你管店的……”
“啊啊,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你不管店,你想做什么呢?……”
“我不想做什么……我跟着你受不了苦,我找妈妈去……”
“啊啊,你这女孩儿……哈!我懂得了,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他说着笑了,觉得自己猜到了她的心思。
“我不怪你,只怪自己命苦……我妈这么早就丢弃了我。你现在越老越糊涂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