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嫂抱着最小的孩子,慌慌忙忙的从小路上迎了过来。
“华生!华生!”她叫着想拥进人群去,但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把路分开来。
“不碍事,我一道去,”葛生哥听见她的声音,挤了出来。“你叫阿英把米抬回去吧……”
“你怎么呀……你怎么让华生给保卫队提去呀!……你这没用的人!”
“怕什么,到乡公所去的……”
葛生哥这样回答着,跟着大家走了。
但他心里却起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慌。他知道乡长一出场,这祸事就不小了。
乡长傅青山是借过阿如老板许多钱的。
但华生却并不这样想。他生来胆子大,也向来看不起傅青山的鬼头鬼脑。一句话不合,他还准备痛打他一顿的。这三个拿手枪的保卫队是烟鬼,当不住他一根指头。
他们走完街道,往北转了两个弯,乡公所就在眼前了。
那是一所高大的楼房,是用傅家桥人的公款兴筑的,现在也就成了乡长傅青山的私人住宅。门前竖着“党国旗”,挂着一块很大的牌子:“滨海县第二区第三乡乡公所。”
兵士到得门口,把门守住了,只许华生和葛生哥进去。
过了院子,走进大厅,领路的一个兵士叫他们站住了:
“在这里等。”他说着独自往里走了进去。
华生轻蔑地望了一望厅堂的华丽的陈设,拣着中间一把靠背椅子坐下了。
葛生哥不安地皱着眉头,不时咳呛着,踱着。
厅的正中央挂的一幅很大的孙中山的遗像。两边交叉着“党国旗”。下面一横幅大字的遗嘱。伟人的相片和字画挂满了墙壁。一些红木的椅子和茶几。正中的桌上陈列着好几只古玩似的磁器。
兵士进去了许久,不见里面的动静。华生不耐烦起来了。他拍着桌子,大声叫着说:
“肚子饿了!快来说话!”
“你不要心急呀……”葛生哥惊惶地说,“他总要吃足了烟……”
“哼……看我给他一顿点心!”华生气冲冲地说。
“哈,哈,哈……”
里面一阵笑声,乡长傅青山出来了。
他瘦削苍白,戴着黑眼镜,八字胡须,穿着白纺绸长衫,黑纱马褂,白底布鞋,软弱地支着一根黑漆的手杖,一手挥着折扇,笑嘻嘻地缓慢地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