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六十一年,霜降,小雨。
秋意已暮,新冬将至。
皇太孙与魏国公长女大婚,十里红妆。
按照规矩,皇太孙娶妃本应在午门设香案仪仗,以此为始,由教坊司与宦官侍臣及拱卫司做先导,将皇太孙的车舆引至魏国公府。
但因半月前相国韩开满门两百八十口尽数斩于午门,午门处血腥味浓郁刺鼻,经久不散,怕于娶嫁之事不利,便将午门的一切仪程全数挪在了皇太孙的青木宫前。
半个月前,皇太孙自渝州调粮,怒杀贪官,救京城十万灾民于水火,今日皇太孙大婚,灾民顶着细雨,自发至御道两侧为皇太孙妃送亲,高呼皇太孙殿下与皇太孙妃娘娘千岁,呼声如山,声势浩大。
消息传到宫中,大太监总管刘瑾心中暗潮涌动,将消息扣在手中,留中不发,未曾让元朔帝知晓。
————————————
萧绥四点不到便被叫起来梳妆,为了显示腰身的盈盈之态,管事嬷嬷不允她吃早饭,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萧绥坐上花轿第一件事就将手中捧着的苹果啃了,花轿一晃一晃舒服极了,萧绥闭目假寐,打算补个回笼觉。
系统叫道:“宿主,你这婚结的也太不走心了吧!”
萧绥不理它。
系统幸灾乐祸:“友情提示,陆庸正在从朱雀大街往这边策马狂奔,看样子是想抢亲。”
“那要问过胤承同不同意。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学得脑袋活泛些。”萧绥不以为意道:“我与胤承交手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便是有一点,我从未小看他。”
对于萧绥的日常嫌弃,系统表示自己已经能适应良好,并且完全当耳旁风充耳不闻,它好奇道:“宿主,之前让你嫁个人你还要死要活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同意了?”
“你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萧绥漫不经心道:“天下都传,玄机谷弟子,一人抵百万之师,两人可搅动天下风云。我倒想知道,若两弟子联手,能否将这大周朝搅得天翻地覆,重现盛世。”
系统的直觉告诉它,绝不仅仅是如此,他追问道:“只有这些?”
眼前柔软的红绸一荡又一荡,漾开水一般的波纹。
萧绥不答。
她还想知道,在她希望他活下去之后,他能不能活下去。
那样一个活得满身倦怠,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的人。
这与拯救无关,她天性凉薄,也无意于拯救他人,大概是关乎人类自始而来的劣根性——希冀于改变别人,别人的改变具体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因自己而做出改变的这一过程,尤其当那个人是异性的时候,这便是对自身魅力的证明。
对于不喜欢的人,这种改变也许会惹人生厌,当那个人是胤承的时候……
晃晃荡荡的花轿陡然一停。
萧绥闭上眼,安安稳稳地闭目养神。
————————————
“指挥使大人这是何意?”
胤承高坐在车舆之上望着身前高头大马上的陆庸微微而笑。
他身着红袍,眉目俊逸高华,艳红的颜色加在身上不显庸俗,反倒更加气质朗朗。
在陆庸看来,这颜色刺眼极了。
他刚欲开口说话,路两侧观礼的百姓中便有人叫道:“哪有在人迎亲队伍前挡着的,难不成是成心想让殿下和娘娘误了吉时?”
话音未落,一片怒骂之声,若不是拱卫司的侍卫在两侧勉强撑着,陆庸此刻已然被激愤的灾民活撕了。
不知是谁又补了一句:“这人就是残害了懿文太子的拱卫司指挥使陆庸!”
“畜生!”
“狗官!”
陆庸在朝野名声本就不好,在百姓心中更是形象不佳,此刻又有人隐没在人群中故意煽风点火,提及懿文太子,灾民们仗着人多势众,法不责众,便要蜂拥而上,拱卫司的侍卫被推搡得面带苦色,频频扭头望向陆庸:“大人——”
陆庸胯下的骏马也感受到胶着的气氛,不安得喷着鼻息来回踱步,陆庸虽不至于怕了这些灾民,眼下正是特殊时刻,陛下才为灾民之事松了口气,若伤了他们,惹出事端,被这风头正劲的胤承告到御前,终归不好。
可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