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绥琢磨一番,暗叹懿文太子艺高人胆大。
半夜里素衣提灯……难道不更像招魂的女鬼吗
“孤的父王本以为她是哪一户的贵女,母亲却张口便道:‘我观郎君英姿朗朗,不若做我寒云十八寨的上门夫婿?’,这才知道她乃江湖中人。”
萧绥打断他没由头的回忆,问:“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胤承静默一瞬,问她:“你……不愿听孤说下去”
萧绥露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胤承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向白冷冷的天际,道:“此处便是孤最珍视之所在。”
被他罢了一道。
那两个死人,当然是他最珍视的。
被戏耍之后,萧绥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淡淡“哦”了一声,似乎早已料到。
胤承剩下的那些话便哽在口中说不出了。
也本没必要和她说的。
萧绥看他神色,微微笑了起来:“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胤承怀念的神色一敛,平和温润一如初见:“如此星光如此夜,你若说得更有诚意些,兴许孤便会对你动心了。”
萧绥与他相视而笑:“都道郎心似铁。相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我更相信,实打实的利益才是在你我间最牢不可摧的纽带。”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没有懿文太子的一呼百应的势力与宗室抗衡,你也不是那种会对一个江湖女子一见钟情的人。你的妻子注定只会是名门贵女,别无选择。”
所以,收起蠢蠢欲动的心思,不要把她当做初历江湖的菜鸡,妄图通过感情让她一头扎进他的捕食网。
带她看个星星看个月亮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卖卖惨装装可怜就能让她倾心,也太小看她了。
他是二十四岁的胤承,她可不是十八岁的萧绥。
“那孤该做的,便是掏出美味可口的利益与你交换?”
说到此,胤承哑然失笑,摇摇头道:“萧绥,这郢都到处充斥着暗流和旋涡,万事万物没有绝对,人生也总会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他转而又道:“你今日罚韩冲罚的轻了。赌博者,斩断手腕,官员赌博更重,一律革职查办。任职期间玩忽职守者,罢职。”
萧绥眉心微蹙,不认同道:“大周律太过严苛。一路行来,这大周律只对民不对官,更兼无视权贵皇族,法若不公,不过是一纸空文,不若改弦更张,另立新法。”
胤承低嘲道:“眼下帝王宠溺臣下,杀生之机,夺予之要,皆在大臣,任凭他们肆意施予刑罚恩德,君王失势而不自知……谈何立法为公”
萧绥亦道:“他们篡权谋位,不过是因为陛下给他们太多了。再者,法莫如显,而术不欲见。拱卫司本该是陛下的术,眼下被搬在台面上,大张旗鼓,过犹不及。”
这女子清醒得可怕。
胤承深深看她一眼,赞道:“孤本以为师父只教了你剑术。”
萧绥一抬手,一只萤虫落于她纤细的指尖,她望着萤虫,微微笑道:“蜉蝣仅可见一天的光阴,觉得日升日落便是一切,人这一辈子也不过区区百年,却妄想窥探事物的全部奥秘,是否也如蜉蝣意图窥见人生百年”
萧绥轻轻弹指,那只萤虫便颤巍巍从她指尖飞走了。她露出个轻蔑的表情:“就如你窥探我——井底蛙之妄想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