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不足,不堪大任,废储之声甚嚣尘上。
两人凑的极近,她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焚香混合着苦艾的气息。
那气味是极致的纯净温润,以至于在脑海中产生一种冷清孤寂的错觉。
这让萧绥有些恍惚,她忽然觉得这气味似乎不太适合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温和如脉脉春风般的男子,反而更适合萧昀。
胤承又露出那种和煦的笑,他目光落到被她弃如敝履的西厂厂督令牌上,淡淡道:“想知道,就自己来看。”
萧绥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她望向窗外,秋月清冷,清晖下的醉芙蓉花开正艳,团团锦簇压在枝头,艳红如美人玉指上的丹蔻。
这男人足够骄傲,即使他在朝中如履薄冰,亟需人帮忙,也绝不轻易向人示弱。
反倒反客为主,让她自己来看。
萧绥一抬手,与她相隔数丈远的玄铁令牌瞬间被她吸入掌中,道:“如你所愿。”
胤承心中一惊,眼中有讶色一闪而逝,叹道:“五年未见,你内力竟精进如此之巨,竟与师父不遑多让。”
萧绥冷笑道:“你心中既有猜测,又何必试探师父传我一甲子功力,换我进京帮你。”
这人着实会卖惨装可怜,书信从京城雪花般往谷中飞,也就只能把对他牵肠挂肚的张载雍骗得一愣一愣的,萧绥向来都拿那些书信给二毛擦嘴——二毛是谷里唯一的一头驴,萧绥一直琢磨着把它宰了炖肉吃。
坑了师父的大师兄胤承默然片刻,叹道:“孤与师妹,实在欠师父良多。”
坑师父的小师妹萧绥反唇相讥:“在此惺惺作态作甚明明是你欠师父,何必扯上我”
但凡他有点良心,就不该让师父唤她来进京帮忙。
但凡她有点良心,也不会借机敲竹杠敲得心安理得。
胤承被她噎得脸色黑如锅底。
萧绥和他大眼瞪小眼。
僵持片刻,胤承忽然道:“五年。”
“什么”
胤承沉声道:“你这五年跟在孤身边,任孤驱使,五年后,孤放你去做你的天下第一。”
萧绥撂下手中的茶杯,不置可否,起身道:“没有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且慢。”
萧绥挑眉看他。
胤承犹疑一瞬,眼中隐约有探究之色:“你刚刚,为何要万两黄金”
他一向觉得这立志做天下第一的师妹是性情中人,不会在意钱财俗物。
难不成要开宗立派,培养弟子或者……暗中培植羽翼
萧绥眯起眼,想着黄金到手的滋润的日子,慢悠悠道:“待拿了黄金回眉州,置上良田万亩,英俊男侍若干,日日烹茶煮酒,赏花观月,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胤承的眼皮开始跳:“你不是要做天下第一?”
萧绥一脸“你怕不是傻子”的目光看他:“天下第一不用吃饭?”
萧绥对胤承这个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太孙颇为鄙夷:“师兄,你要真有孝心,就别在这光耍嘴皮子,还是多付出点实际的东西,我出谷时,谷中已经没有下个月下锅的米了。”
胤承讶然道:“怎会如此孤在谷中时吃穿用度都是不缺的。”
萧绥摊手,扬眉道:“你是皇太孙,你爹能短着你吃穿我萧绥孤儿一个,没爹没娘,师父脾气倔脸皮薄,一听我的银子是用‘劫富济贫’的法子得来的,就跟我吹胡子瞪眼……你还是快些派人去送钱吧,迟了师父便要被活活饿死在谷中了。”
胤承瞠目结舌,经她这么一说,只觉得心中张载雍原本高深莫测风仙道骨的形象,轰然崩塌。
萧绥说来便开始磨牙,她刚从这身体醒来时,同那比驴还倔的老头子日日青菜腐乳白粥,还不如她刚到萧昀家时。
最开始她只当是那老头的偏好所致,后来渐渐发现残酷的事实——那老头是真穷。
而她比那老头还穷,唯一一件袍子洗得僵直发白,全是补丁,两袖清风不带吹的——手肘处被磨出两个大洞,却买不起针线,连补都补不了。
若不是遇上在尼姑庵礼佛的魏国公府大小姐李蘅芜好心收留,帮忙补了衣袖,萧女侠出山第一次“劫富济贫”都要露着两个手肘进行了。
胤承沉吟:“魏国公府大小姐这个身份还有用,等过些时日,孤再安排你进东宫当值。”
没人应声。
胤承诧异地抬起头。
室内烛光摇曳,不知何时,只剩他一人。
这个师妹,性子乖张狂傲没有定性,又得了师父一甲子功力,身上的功夫也是诡异莫测,极难掌控,真是……令人头疼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