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道:“迟了。”
半截手臂犹带着淋漓鲜血飞了出去。
“我的脸,岂是那么好看的”
她收回手,青色车帘飘落。
这才回过神的侍卫们纷纷往前冲去——
这一冲,头颅和身体分离,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残肢断臂横飞,十数人一行连带胯下坐骑,一同默不作声地倒了下去,血水淌得到处都是,寂寂长街霎时化作人间修罗场。
雨幕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若干条透明细丝,密密麻麻横纵相交成网,绷得紧紧的,将整条街道被这张大网横截切断,丝线上,血珠刚刚凝结便被雨水稀释,不留一丝痕迹。
细丝从树梢房檐悄无声息地缩回到萧绥手中。
天蚕丝,有削铁如泥,切金断玉之利。兼具杀人无形,实在是打架放火之利器。
萧绥暗暗运气,轻拍马车坐塌,霎时,马车四裂——
气血不畅又强行运功,萧绥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月白衣襟染红。
她萎靡地倚在残破的马车上,似觉得眼下的情况不够逼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照着自己胸口的位置比划片刻,一刀捅下,鲜血四溅。
这一刀捅得狠,疼得她忍不住蹙起眉,给自己点了穴道止血,寻了个好看又舒服的姿势,躺倒,晕厥。
远处,锦绣茶坊二楼,一直望着此处的白衣人,面上温润的表情龟裂,嘴角一抽。
他轻咳一声,对身后之人道:“还不快派人去救国公府的大小姐”
长街,秋雨,柔弱美人横刀杀人,数十拱卫司玄甲卫暴毙身亡,天下竟有这等新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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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玄甲卫被暴徒当街虐杀,魏国公府大小姐一刀捅心濒死……萧绥,你好大的胆子。”
青年披着淡黄罩衣,烛火毕波声下,勾勒得轮廓深邃,黑眸如星。
龙姿凤章,颜如舜华,不外如是。
他语气莫测,不辨喜怒,一时气氛沉凝。
一身劲装单膝跪地的萧绥也不心急,安然自若地跪着,只是这紧绷着的姿势牵动身上的伤,让她有些不适,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看她蹙眉,胤承微微一笑,揶揄道:“师妹起罢,再不起,怕是魏国公府的大小姐也要暴毙在孤这紫云阁了。”
萧绥一抬眼便见这笑,温润和煦,却化不开夜寒秋凉。
先怒再笑,一张一弛,让人感激涕零拿捏人心的小小手段。
他愿意让她好过些,她也不介意投桃报李,萧绥依言起身,温声道:“师兄说笑了。”
胤承与萧绥皆出自当代大儒张载雍门下,说是师兄妹,前者比后者前五年入师门,他走时她刚入门,记忆里只有个桀骜乖张的影子模糊不清,也与眼下恭敬温驯地跪在他面前大不相同了。
他犹记得那天长街秋雨中清丽的脸,眉梢眼角都是张狂,眼下被玄铁面具掩住下半张脸,不知道是何种表情。
“孤交代你的事……”
萧绥立刻上前,从怀中掏出账本递给他:“幸不辱命使命。”
胤承接过,却按下不看,道:“多少人替孤办件小事便邀功论赏……从眉州至此,快马加鞭仍需十五日,师妹日夜奔袭三千里,区区五日便拿到此物,几度濒死,如此辛苦,却不知与孤说。”
萧绥心下冷笑,她在眉州安然自在,要不是师父催她催得紧,她会跑到陆庸那机关重重的府中去偷这账本
她又不是脑子坏了。
胤承修长的指尖轻叩桌案,缓缓道:“孤给你个赏赐如何?”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