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陪着朱清仪从残垣断壁之中出来,将朱清仪送上了马车。又命十几名骑兵护送朱清仪回府。
朱清仪坐在车上掀开车帘看着张延龄轻声道:“人已经找到了,侯爷也该放心了。”
张延龄想了想,沉声道:“清仪,我知道你心里有些难过,那毕竟是你的叔父。但是,他是造反的藩王,罪大恶极,就算他没有死,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要抓回来的。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是从他起意造反之时便已经注定了。”
朱清仪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恨他,但看着他今日下场,多少心中有些难受。但那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别人。每个人都要为他的行为负责。”
张延龄微笑道:“你明白就好。清仪,我觉得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朱清仪微笑道:“什么话?你说便是。”
张延龄想了想,沉声道:“清仪,若不出意外的话,叛乱很快就要平息。朱寘鐇已死,那些叛军看似人数不少,但其实已经军心涣散,不堪一击。不久便要被朝廷大军渡河之后剿灭。很快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朱清仪微笑道:“那不是很好么?清仪提前恭喜你呀,侯爷马到功成,不负朝廷重托。”
张延龄摆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叛乱平息之后,事情却也许还没完。”
朱清仪楞道:“此言何意?”
张延龄轻声道:“此次叛乱,动静颇大,朝廷一定会要问责的。朝廷一定会进行一番清肃,宁夏镇所辖大小官员,上上下下各级人等,怕是都要过关的。”
朱清仪蹙眉想了想道:“侯爷的意思莫非是说,我庆王府恐怕也要过这道关?”
张延龄点头道:“正是,庆王府在宁夏城中,和朱寘鐇有割舍不断的关系和来往,自也不能避免。在这件事上,皇上不会有仁慈之心。这是造反,而非其他的事情。谋逆造反,意夺皇位,此事的严重性可想而知。”
朱清仪愕然道:“可是我庆王府没有参与其中啊。侯爷你也知道的,台浤差点被朱寘鐇打死,我也被他逼迫的走投无路。但是我庆王府始终没有参与其中啊。”
张延龄伸手轻拍朱清仪的臂膀,柔声道:“我知道。你庆王府不但没有参与反叛,而且还对平叛有功。若不是你救了我,保护我藏匿,协助我行动,我也不会这么顺利。我自是会将这些事禀报皇上和朝廷的。”
朱清仪微笑道:“那我还怕什么?”
张延龄道:“自然不怕。不过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要注意言行。比如朱寘鐇死了,你即便心中有些难过,也不能表现出来。适才你问我说要为他下葬,那是万万不可的。不但不能这么做,你甚至不能摆香案祭奠,言语中不能有半点同情之意。如朝廷派人前来,态度要坚决,不能有半点犹豫,你能做到么?”
朱清仪皱眉道:“何至于此?我是说,如此严重么?人已死,叛已平,还要如何?我可是有些不懂了。”
张延龄轻声道:“清仪,有些事并非杞人忧天。朝廷里的事情,往往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人巴不得找到这样的机会踩着别人上位。若是借此机会再扳倒一位王爷,那正是他们进身之阶,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能给他们机会。”
朱清仪道:“可是,我庆王府没有参与叛乱,他们也能凭空攻讦?皇上会允许他们胡来?”
张延龄苦笑道:“清仪,这次朱寘鐇的叛乱可是冲着朝廷和皇上去的。有人要造反抢皇位,你认为皇上会怎么想?皇上难道还会温良宽恕么?一定是会借此杀鸡儆猴,震慑天下的。这种情形下,宁愿矫枉过正,也不会姑息遗患的。”
朱清仪皱眉道:“什么姑息遗患?我庆王府是祸患么?这从何说起?”
张延龄轻声道:“你换个角度想。宁夏镇两位王爷,朱寘鐇造反了,现在还有庆王府在这里。皇上和朝廷是否会对庆王府生出戒备之心?会不会防患于未然?但凡有一丁点理由,都有可能会放大处理。这甚至无关你庆王府是否知情,有没有参与,有无立功的表型,纯粹只是因为朱寘鐇造反后引发的心理上猜忌行为。是你庆王府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宁夏镇发生的叛乱而造成的可能的结果,你明白么?”
朱清仪面露惊骇之色,看着张延龄呆呆半晌,怔怔道:“这……这也太可怕了。朝廷难道会如此颠倒黑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