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正是热得人发慌的时候。
卖鲜货的张小三站在郑家后门的柳荫下,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卖。
一墙之隔的院内,两个婆子一个淘米一个择菜。
听了叫卖声,淘米的婆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对择菜的婆子低声说:“那个张小三天天在这后门叫唤,倒好似猫走式子狗走秧。”
择菜的头也不抬道:“他那是勾引鬼呢!瞧着吧!一会儿狐狸精该显魂了。”
正说着,果然打那边走过一个半老妇人来。
头上戴着青布包头,绣得花红柳绿。
一身葱绿湖绸裙袄,趿着一双大红绣鞋,一扭一摆地朝后门口走去。
淘米的忙朝择菜的努嘴儿,两个人都侧过脸去,笑着招呼那妇人道:“胡婶子,今儿没逛街去呀?”
那妇人一挥帕子道:“死热荒天的,一动一身汗,不如在家舒服。”
说着走到后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张小三果然不再吆喝了。
两个婆子互相递眼色,又是撇嘴,又是摇头,又是笑。
过了差不多有两盏茶的功夫,胡婶子扬着一张厚粉脸走了回来,手里托着个纸包,里头应该是什么吃食。
只等她走得不见了身影,两个婆子才立刻又扯起了舌头。
“这老狐狸,想必又拿压腰钱去填补小白脸儿了。”米已经下锅了,淘米的婆子磨起了刀。厨房的刀几天就得磨一回,况且比起大热天在火房里烟熏火烤,这磨刀的活计算是好差事了。
“要我说那张小三也是个没骨头的,”择菜的婆子还在择菜,“那胡婆子比他娘年纪都大,他也肯兜揽。年纪轻轻的,舍出一身力气怎么养活不了几口人?”
“咳咳……”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头子从伙房那边走了过来,朝地下吐了一口浓痰,语气不善地训斥两个婆子道:“不好好干活儿,背地里嚼什么蛆?怕是萝卜干吃多了,净放屁!”
“我们手里头都有活儿,谁也没干待着。”两个婆子不肯受他的气,“你又不是大管家,管好自己得了!我们吃不吃萝卜干与你有何相干?你自己醋还没喝饱吗?”
这个老头子外号叫于大虾,他和那胡婶子两个人从来都不清不楚的。
后来胡婶子三不知二地搭上了卖鲜货的,就把他丢到了一边。
于大虾被这两个婆子抢白,气得好一顿咳嗽。
前院,胡婶子把从张小三那里拿来的盐酥胡豆放进白釉浅盘里,对坐在桌边的年轻女子道:“小三说了,那烛台外头只一层金箔不值几个钱。”
谷鮚说着,她从裤腰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个破家也只一个空架子,哪还找得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年轻女子沉着一张小长挂脸,薄薄的眼皮不耐烦地翻了一下。
她是郑无疾的小妾,柳惜惜。
“烂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怎么也比马大不是?”这胡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