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渊出征后不久,镇南王慕容钧明被白侯所骗,损失了上万两白银,身心俱损,一病不起。御史岑艮定下阴毒之计,要将贿赂官员,买奴假充子嗣的乡绅土豪一并吵架流放,既为镇南王府增加库银,又能满足燕帝慕容钧天征集全国各郡苦力为老太妃修陵寝的要求,还能以严肃法纪,震慑百姓,巩固治安。自以为“一举三得”。
因此,那段时间里,淮荣城中纷纷扰扰,动不动就高门大户被抄家,府中几十上百口人,无论男女老少皆被一条锁链牵着,带回官府。
那一日,易辰又偷偷在后院中练了一会武艺,感觉身体有些疲惫,遂想出门逛逛,缓解一下心情。
于是,伸着懒腰走出了大门,忽看到门前柳树不知如何又枯死一株,黄瘪的柳条耷拉着,没有任何生气。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萎了呢?”易辰嘀咕了几句,又继续走。
平乐巷中寂寂无声,若换作从前,在这个时辰一定热热闹闹的,每家大院内奴仆丫鬟老妈子都叽叽咋咋的串闲话,笑声骂声不绝于耳。可前几天来了一帮捕快,将柳一鼎一门锁走,上上下下被抄个遍,所有人都开始自危起来,家家户户关闭门庭,生怕自家惹上麻烦。
出了平乐巷,来到昌顺街,易辰习惯性地朝平湖街街的茶馆走去。
只见一群人围在茶馆附近的布告栏前,不少百姓正对着上面一张新贴的布告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不少人感叹“太可惜了”。易辰好奇,凑了过去瞧上一眼。
这布告的榜文写道:悬赏纹银一千两,缉拿逃婚之女,有线索者可提供给当地郡府尹令,一经查实便可获得奖赏。
于此同时,布告还配了一副人面画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头像,翠眉明目,高鼻樱口,容貌俏丽可人,一眼便能看出她来自大户人家。
画像之下,写着偌大的三个大字:风雨彤!
“风姓?这倒是很少见,和燕北金狮王一个姓。不过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逃个婚,官府通缉悬赏一千两白银是不是有点多??逃了谁的?皇亲国戚吗?不会真的是金狮王的女儿吧?”易辰看着布告,心中的千头万绪嘀咕着,也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不是易辰少爷吗?来茶馆喝一壶不?”易辰转头,看见熟悉的茶馆小二正笑眯眯地迎上来,“我们今天有小曲听,还来了新的说书先生。”
“行!反正也无事,那我就坐一会儿。”于是,易辰在小二的引领下,进入了茶馆,依旧在角落的一处靠窗小桌前坐下,吩咐了一声:“找老样子就行。”
“好嘞!”小二爽快地答应着,用肩上的抹布殷勤地擦了擦易辰面前的桌子,不一会儿一壶香茶,一份瓜子和一些切好的水果装盘摆到了他的面前。
而易辰却在茶馆内扫视了几圈,噘着嘴摇了摇头,自从那日之后,莲儿便没有来过茶馆,易辰不知为何还挺挂念这个农村小姑娘,也不知道她用了自己的「玉颜霜」效果如何。可惜那时候匆忙也没过她住在哪里,不知道还有没有缘相见。
刚刚结束的表演,是一位遮着面纱的姑娘,用七弦古琴在大堂中为大家弹奏了几曲,易辰四处张望倒也没留意听。
淮荣城的茶馆中来的大多都是本地平民和过往的客商,或江湖人士,他们多半不通音律,也不知这琴弹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不少男顾客的注意力倒是集中在姑娘曼妙的身段上。虽然带着面纱,穿着一身的青色的长裙,可是一举一动,一步一摇无不透露着媚气,必然是一个大美人,想着比起月桂楼那些花魁也不妨多让吧。
姑娘背着古琴,一步三摇着走上二楼,入了一件包厢歇息。
接替姑娘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说书人,方面宽颚,白面净颜,一绺山羊胡,手中一柄铁骨折扇,桌上醒木、帕子一样不少。
念了定场诗,醒木一响,他便开讲,今日他开篇给大家的是尧舜禅让,大禹治水等贤皇圣君的故事。虽然都是大家熟知的,但说书先生以今度古,夸赞尧舜仁政、大禹不世之功。
“老朽十几年内四处奔波,初到淮荣城,发现此地繁荣非凡。可见镇南王治理有功,百姓安逸。
”说书先生说着说着就开始拍镇南王的马屁想必是怕茶客之中有官府的人,别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一味的夸赞,镇南王恐听众听了厌烦,于是,便拿出他走过的其他郡县作为比较,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分享给众人,茶客们瞬间便来了兴趣,一个个听得聚精汇神。
一顿述说,便扯到了他在燕北郡的所见所闻:“金狮王雷厉风行,攻城略地,燕北郡的地盘也越来越大,只是他对待当地百姓和游侠颇为苛刻。不像尧舜那般爱民,仁义。严刑峻法多不枚举,据说还建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灭生狱」,老朽是没见到,若我见过恐怕今日也不能在这里和大家扯东西南北了。”
话音刚落,便引来满堂大笑,易辰却发现有一人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屑,那是坐在他对面落座的一个赖头男子,这人长得眼生,易辰断定在淮荣从来没见过他。
“那金狮王要是学着尧舜禹,行仁义之举,我想一定能更加受到百姓们爱戴,这世上的侠、盗、匪也会少去许多。”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
大堂中,绝大多数人听得津津有味,还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可那赖头男子,皱眉喝了一口茶,终于忍不住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汇集在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身上,说书先生见有人打断,便询问:“不知老朽有何处说得不对,竟引得足下如此大笑?”
“不对,不对!全都说的不对!”男子清了清嗓子,摆手连道。
“哦?那老夫倒想听听足下高见!”说书先生见有人居然全盘否定自己的看法,心中虽然阴郁,不过表面上坦然,竟还反问,与他互动起来。
“上古时代,人少兽多,人受不了禽兽虫蛇。于是,有个人在树上架木做巢,来避免兽群侵害,百姓便推举他做帝王,拜他为圣人,称他为有巢氏。后来百姓吃野果和蚌肉,腥臊难闻的,疾病横行,又有个人出现,发明了钻木取火,大家吃了烤熟的食物不再生病,百姓们推举他做帝王,拜他为圣人,称他为燧人氏。可是现在如果现在还有人在树上建巢,用钻木取火,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男子面对说书先生的质问,以及很多人的注视,丝毫不慌,反而有理有据的反驳起来。“因此圣人不能完全效仿古法,要根据当下的情况实施举措。如若不然便犹如守株待兔、刻舟求剑一般愚蠢。先生也说了北燕郡连年战事,又攻下了不少新的领土,金狮王怎么可以使用尧舜的仁政?那不等于鼓励叛乱,坐以待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