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子夜之时,韩石勇执戟披甲骑着自己的战马,带着军队缓缓通过阳明山。
在他身后,乌泱泱地铁甲军赶着牛马,拖拽着一辆辆放眼望不到尾的木质囚车以及一车有一车的大木箱,浩浩荡荡地向着盛京的方向而去。
每个囚车上都关着四五个囚犯,他们一个个都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地歪在木牢之中,全无生气。
谁能想到这些囚犯,三天前还是准备在大燕军队攻山时拼死抵抗,誓要同归于尽,伍宝驹带领下的阳明山贼寇。
其实,那天中军宝帐议事时,林渊最终提了一个计策。
“将我们在楚河边投降的三多个贼寇全部放回山,每个人给他们准备一个小水囊,装满干净的水,让他们带上山去。”林渊说道。
“什么?林将军,我们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断了五天水,现在贼寇被困在山上,你却要放了战俘,还给他们送水上去?他们要有了水,继续跟我们耗,别说三天,三个月他们都敢跟我们耗下去!”韩石勇一听林渊的话,立即耷拉下了脸,满心觉得他出的一定是个馊主意。
“韩将军,你难道没听说过「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吗?有时候对敌人不能太计较得失,总要给他们一些甜头,才能将其一网打尽。”林渊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说道。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给予的方法,我们废了如此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让贼寇断水,消磨了他们意志。”韩石勇生气道。
“韩将军,请照我说的做!”见韩石勇一百个不相信,于是林渊凑到他耳边,细若蚊声道,“只要赢了,这些战俘和阳明山上的金银珠宝都归你,带回去邀功。输了的话,林某愿受军法处置。”
“此话当真?”韩石勇侧目熟视了林渊良久,开始有些动摇,以他的经验实在想不通林渊为何那么自信。
“当真!林渊愿立军令状。”林渊肃然起敬,抱拳道,周围将官不知林渊瞧瞧跟韩石勇说了什么,全都用惊异地眼光瞧着他。
“咳!好!那便如此,有劳林将军了!”韩石勇拱了拱手道。
于是,林渊让陈新把前些天俘虏的贼寇全部召集到军营中央,每个人发给他们一个小水囊,里面的存水足够他们喝上好几天。
“今日,本将军便放你们回山。”林渊左手把着寒光剑,站在高台上朗声道,“希望你们能劝说伍宝驹等首领早日缴械投诚,朝廷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台下众俘虏左顾右盼,心眼交流,仿佛一个个都在说这将军真傻,要放虎归山,大家不如趁机跑了吧。
“你们也知道阳明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如果有谁想偷偷逃离的,尽管逃!”突然间一道白光,他拔出寒光剑将跟前的一张木案斩成两端,吓得所有俘虏都是一哆嗦,接着林渊狠狠地说道,“只不过一旦被逮到就如同此案!”
军队押送着俘虏们到山道入口,林渊和韩石勇亲眼瞧着他们一个个向上走,最终在消失在崎岖的阳明山中。韩石勇已经不放心,下令自己的铁甲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围着阳明山,不准走脱一个敌人。
林渊缺不在意,慵懒地地回到营帐之中。等韩石勇安排完一轮部署,再次回到军营中,却发现林渊军队的将士们置酒高歌,而林渊则独自在营帐中开始补觉。
韩石勇皱了皱眉,本想发作,可是硬生生的将一腔盛气压了下来,心中暗道:“三天后,若拿不下阳明山贼寇,我看你这「南安第一剑」有何脸面,到时我才不管你们有多大损失,定让你们死攻阳明山!”
韩石勇扫视了一圈,心里突然打起了小人主意。他叫来了自己的裨将,让他带人监视林渊一行,避免他们看拿不下贼寇突然撤军逃跑。
林渊未踏出军营一步,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补充体力。而慕容云厝和陈新等将官,表面依旧一点都不担心,每天喝酒娱乐。
不过营帐中,真正不担心的估计也就这几年一直作为裨将的陈新,慕容云厝一路上经历了不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饮酒间不禁问陈新道:“你说林渊的方法好使吗?”
此言一出,岑知、岑名等人也都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陈新,等待他的回答。
只见陈新微微一笑,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借着酒意不直接回答,而是道:“诸位不管老的新的,这一路上大家都一起经历了很多。你们也发现我并不喜欢林将军,你们知道原因吗?”
众人皆摇头,岑知猜测是因为林渊为人孤僻,不近人情。
“此话说对了一半,可不全对。”陈新又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对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就不懂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常常有意无意会得罪人。如同汉之韩信,楚之项羽,当天下乱乱之时,大有作为。可天下欲将定时,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林渊也是如此之人,所以我不喜他。”
慕容云厝急问:“此为何意?”
陈新解释道:“林渊好剑术和兵法,众人皆知。可是他每每出征时,重士卒,轻将官,所以每每作战,林渊率领士兵可以势如破竹,而将官们往往会因为一点小事,被他杀鸡儆猴,受到处罚,此其一。”
“正是,正是。娘的,小王一出阵就挨了顿打,恨恨!”慕容云厝咬牙道,“那其二呢?”
“林渊深谙兵法,常能揣摩敌人,出奇制胜。可是却从不研究身边共事者究竟在想什么。正所谓「八丈灯台,照见人家,照不见自家」,我跟了林渊多少年,每次都随他冲锋陷阵,却得不到他任何奖励,常常说这是为将应该的。有奖励夸赞都给军队士卒。惹众将官忿忿不平。”
说到此处,在一些跟随过林渊出征的武将、文官都沉默无语,甚至有人略略点头表示赞同。
陈新端着酒醉笑道:“世子放心!林渊的主意十有八九可以拿下这阳明山,乱世纷争需要这英武之将。平定了此处,南安郡又补充了新兵,可安定很长一段时间,也该是世子和诸位新来的将军登台亮相的时候了。”
陈新又满了一杯酒,咕噜噜干了个精光,然后歪歪扭扭一屁股坐到慕容云厝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侄儿啊,还记得你父王出发前交代的事吗?”
“记得。”慕容云厝回应道。
“哈哈,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喝!”陈新哈哈一笑,大声道。于是,营帐中又再次觥筹交错起来。
展眼间,三日已到。
至午时,韩石勇在中军宝帐中来回踱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击鼓传令所有将官到军帐中议事。
“林将军,这已经是第三日了。怎么还没动静?你不会失算了吧?”
韩石勇质大声问道。
“韩将军,请问第三日过了没有?”林渊面色冷峻,却一步不让道。
“自然是没有,不过你认为会有什么奇迹出现吗?”韩石勇反问道。
林渊道:“请将军稍安勿躁。”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如果过了子时还没有动静就别管我以军法令。”韩石勇顿了顿说道,“如果有奇迹出现,我自当给林将军赔罪。”
于是,默默无语,一众将官默默地坐在中军宝帐内等待消息,唯有韩石勇仍一脸不耐烦地来回踱步。
眼看夕阳已落,残月高挂,韩石勇一听军营中初更的击打声,便又忍不住道:“林将军怎么还没动静。”
“韩将军,稍安勿躁。”林渊还是同一句话,然后缓缓品了一口浓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