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虹知道,中国女人的头发是在“五四”运动以后,才开始用剪刀剪短的。在那以前几千年,一直那么天然生长着。
人一生下来,头发就那么长着,人死时,再把这与生俱来的的头发与人的眼、耳、鼻、舌一起完整地带到坟墓中去。
在古代中国,人的头发是作为生命的一部分存在着,有时,甚至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清朝初年,中国男人经历了一场留发不留头的厄运。清朝末年,又经历了一场剪发被砍头的浩劫。
中国女人的头发从古到今没有经历过中国男人头发那样血雨腥风的波折,这算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呢?
月虹想:“我如果把头发剪短些,就剪短一点点的长度,不知道春阳能不能看出来。”
这个想法是月虹坐在饭桌前与孩子等还不回家吃晚饭的春阳时,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的。
最初那一刻,月虹的心紧张的别别跳了好一会儿。
在又等了半个小时,春阳还不回来时,月虹下了最后的决心。
月虹站在卧室镜子前比量着怎么来剪自己的头发。
最初,她想就那么一剪刀下去,在头发的尖端留下那么一个齐齐的荐口,但又觉得那样太明显了,反而失却了自己剪发的心意。
月虹还是选择了削发刀,把头发均匀地削短了差不多一寸。
后来,月虹小心地把削在一张大白纸上的那些头发归整到一块儿,放在了一个装背心的透明塑料袋里,同时又放入了一个注明剪发时间的小纸条。透明的塑料袋被月虹放进一只空鞋盒。鞋盒又被放到了衣柜最顶层那一格。
月虹回到了客厅,见两个孩子正在看动画。月虹一向她们宣布开饭的命令,立刻急不可耐地扑到桌前。
月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大的那个9岁,小的那个3岁。
月虹原来是一所中学的历史老师,在经历了一次长时间不能好起来的感冒之后,月虹被诊断为过敏性哮喘。不知是长期吸入大量粉尘的结果,还是久治不愈的的后遗症。
虽然月虹觉得并不很严重,但春阳却格外关注,显得比月虹重视得多。坚持让月虹申请离岗。月虹还想干下去,她觉得一不工作了,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春阳说:“你是蒙古族,我们还可以生个孩子。我们再生个孩子吧,我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如果再生一个儿子那该多好。到时候,我们不在了,两个孩子也能互相照应。”
月虹说:“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孩呢?”
春阳说:“哪能老生女孩呢!就是再生一个女孩,两个也比一个强吧。”
月虹想:“又要带大个孩子,又要上班,自己还有病,不如就离了吧。”
收到教育局同意离岗的通知后,月虹就不再去工作了。
月虹削短自己的头发都十天了,春阳还没发现。
春阳每天早出晚归,显得忙忙碌碌。
第十一天傍晚,坐在阳台上把落日霞光等尽了的月虹,下了第二次削发的决心。这样,月虹的头发又短去了二寸。
第二天清晨,匆匆离去的春阳并没注意到月虹的头发。中午,春阳打回一个电话,说他在外面有个应酬,就不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月虹心里寡寡的,充满了惆怅。
两个孩子睡午觉后,月虹独自蜷缩在沙发里看一个连续剧。忽然,兰子按响了门铃。
兰子一进门,就说想月虹都快想死了,所以来看她。手里提了好几个塑料袋,说是送给两位小姐的。
月虹一眼就看到兰子居然顶着一头寸长的短发,满头发丝根根直立,就象刺猬脊背似的。
月虹说:“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
兰子说:“现在大街上正时兴这个。”
兰子一绕到月虹后面,就看出问题。她说:“虹虹,你的头发好象比以前短了一些。”
月虹心里先是一颤,随后,眼眶里就盈入了泪花。
月虹不想让兰子知道自己的真实心情。
月虹说:“那天做饭,头一低,头发溜到前面,让煤气的火燎了一下,削了燎下的痕迹,就成了这样子。”
兰子为月虹可惜了半天
尼姑在春阳爱看的武侠剧里经常出现。
月虹忽然意识到,在中国几千年的古代社会,只有尼姑这种女人会把自己的头发剪短!
过去,月虹觉得当尼姑的都是些勇敢的女人。去做大多数人不敢做的事,没有超出常人的勇气是做不出来的!
月虹佩服兰子的,也正是兰子这种敢为人先的勇气。
兰子剪短头发,同尼姑的剪短头发虽然情形不同,但那种敢做敢为的勇气应该是相同的吧。
但此时的月虹,却宁愿相信当尼姑是些伤透了心的女人。一个女人,如果不是伤心到极点,谁又舍得丢掉那一头美丽的秀发呢。
在古代中国社会,女人的头发一旦剪掉了,就成了尼姑。尼姑孤寂地生活在庙宇里,单调地敲击着木鱼,念佛,吃斋,清心寡欲,其实是被男人伤透心了吧。
兰子走了以后,月虹一个人躺在沙发里独自落泪。
(待续,请接着看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