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铁头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与陈牧单独处于包厢内。
待茶馆小儿端来茶壶,老头便示意跟来的手下在门外守着,又亲自给陈牧泡上茶水。
陈牧佯装诚惶诚恐的接过:“于老这是折煞我了。”
“你现在是爵爷身份,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天君,老夫若不以诚意相待,反倒会遭嫌。”
于铁头淡淡说道。
陈牧无奈苦笑:“于大人就不必暗讽了,这爵爷也就值点名分,至于什么天君,外人都说我是阴阳宗历代最水的天君,如今完全就是别人眼里的笑话。”
于铁头始终紧绷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轻轻拢起衣袖端起茶杯,想要开口时又带起一阵咳嗽,布有皱纹的脸上涌出些许潮红。
手中瓷杯里的茶水也稍稍洒出了一些。
陈牧皱了皱眉。
他想起之前朱雀堂情报中有提起,前些日子于铁头忽然在家昏倒,看来是平日里工作太繁重导致身体超负荷。
照这么下去,这副老身子骨怕迟早要垮。
待对方咳嗽停下,陈牧关切道:“于老,该休息的时候还是需要多休息的,毕竟身体才是本钱。”
于铁头摆了摆手,拿出手帕将手背上溅到的茶水擦去。
“陈大人来京城也快一年了吧。”
于铁头开口问道。
陈牧笑着点了点头:“于老若是不提醒,我还以为只有两三个月呢,时间过的挺快。”
“是挺快的。”
于铁头目光幽然。“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的确是。”
陈牧内心吐槽着对方说着废话,脸上却表现出附和的样子。
他对这老头无恶感,也没太多好感。
官德品行方面没得说,政事能力也颇具手段,虽然迂腐但不愚昧,虽然守旧,但不固执。
总体来说,是一位能干实事的重臣。
比他这个整天就知道玩女人,闲来破案的角色人物而言有价值多了,不可替代。
“风华城的事情,老夫也大概了解清楚了。”
于铁头神情落寞非常,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虚弱:“或许你不清楚,邓文生虽然年纪比老夫只小一些,却是老夫曾经最为喜爱的学生,给予了厚望。”
陈牧心下一怔。
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于铁头前些日子忽然昏倒,估计是得知了邓文生的所作所为,直接给气晕过去的。
有点悲催。
陈牧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
同情也好,讽刺也罢,对于这位两朝元老,确实是重大打击。
“有人生来为财,有人生来为名,有人生来为苍生,有人生来为己……”于铁头缓缓说道。“无论如何,风华城那些死去百姓的冤债,都该算在老夫头上。”
“这件事跟于大人并无关系,就连太后和皇帝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包括我也是。”
陈牧说道。
虽说他当时猜到邓文生性格过激,但真没料到对方那么狠。
于铁头自嘲摇头一笑:“有些人越是执念,越会变得幼稚和可怕。文生想要留名千古,可他却忘了,时间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它会把所有那些虚幻的伪装全部刨出真相。”
老头看着陈牧,眼眸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痛。
“今天你是英雄,百年后人们会发现你其实是恶魔。今天你顶着万千骂名而死,百年后终会有人为你洗脱冤屈。
没有谁能永远欺骗世人,因为历史……从来不是由谎言铺就的。所执着的那些东西,终究是镜花水月……”
陈牧静静听着,如学生聆听老师教诲。
听得出老头有些心灰意冷。
他原本给予众望的学生没能走上正途,终究陷入了魔怔,看不清楚事务的本质。
没有什么比这更痛心了。
于铁头说了很多,似乎是想找个人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
良久,他才抿了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嘴唇,声音轻的如柳絮一般,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这一刻,陈牧望着眼前老人,想到‘风烛残年’四个字。
陈牧不知该怎么交谈,只是默默喝着茶水。
于铁头忽然问道:“陈牧,你觉得东州与风华城的幕后真正黑手会是谁?是太后还是皇上?”
陈牧没想对方直接询问如此敏感的话题。
他本能的想要说些官面话应付过去,看着对方真挚的目光,犹豫了一下,道:“兴许两人都是幕后黑手,虽然太后与皇上表面竞争,但背地都有共同利益需要维护。”
“目的是什么?”于老又问。
陈牧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但我直觉,风华城不会是最后一个,或许还有。”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没打算,如果遇到了我会尽力去救。如果没遇到,那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