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已是寒风凛冽的冬季,他们却干得汗流浃背。
转轮的轴上缠着粗大绳索,绳索另一端系着一块大石。转轮收紧绳索,大石也被缓缓拉起。
石头被抬升一段距离之后,农夫们砸开卡笋。
大石猛地下坠,重重砸在木桩上。
这个过程不断重复,只用了六七下,便将一根四米长的原木打进地里,地上只露出两米左右的木桩。
木桩打好,农夫们便不再管它。
另有一些农夫走到打桩机旁边,十几人齐心协力把这架简陋的机械搬动两步。
然后换上另一组农夫,开始打另一根木桩。
西南方向,一座山坡的背后,泰赤窥视着远处简陋但是高效的机械,脸色发青。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至少有八架打桩机正在同时施工。
一根一根木桩打下来,山谷里已经树起一连串间距两步左右的“木桩墙”。
巴德的到来给了温特斯短暂的休息时间,与此同时,泰赤则带领亲卫穿越森林,抵近探查敌情。
在三百步的距离上,泰赤终于看清对方是如何“一夜筑城”:
先打木桩,之后将柳筐似的东西套在木桩上;
在木桩前方取土,往柳筐里填;
一个筐填满土,再套上另一个新筐;
如同木签串肉,木桩一连被套上六个筐;前四个筐先套再填土,后两个筐先填土再套;
木桩之间的宽大空隙被装满土的柳筐填充,两腿人再将浮土盖在墙体外面,使其浑然一体,看不出里面的奥妙;
最终,土墙竣工,取土挖出的坑也就成了壕沟。
“看懂了吗?”泰赤咬着牙问儿子。
“看懂了,那木桩子是脊骨,柳筐是肋骨,泥土是血肉皮囊。”泰赤的儿子舔着嘴唇回答:“要想拆这墙,只能拖倒木桩。木桩一倒,墙也就跟着倒了。”
“那木桩入地至少三步深,如何拖得倒?”泰赤瞪起眼睛。
泰赤的儿子也瞪起眼睛,神情与父亲如出一辙:“一匹马拽不倒就用两匹,两匹马拽不倒就用四匹。”
泰赤看着儿子的模样,苦叹了一声:“怕是两腿人盼着你我如此来呀。”
……
筑墙的建材无非是泥土、木材和石头。
以千秋万代计,最好使用石头,即石灰砂浆或是火山灰砂浆。
但是温特斯并非要修教堂,他要修的是野战工事,速度才是关键。他的选择只剩下土和木头。
木头筑墙最简便,原木一根紧挨着一根打进土里就是墙。
然而这种方式需要数以十万计的木材,温特斯没有。他的选择只剩下土。
泥土的问题在于不牢固,会发生滑动。
如果只是单纯将土堆起来,土堆将自然形成一个坡度。所谓的“六尺墙角八尺壕,正墙要满七尺高”便是这个缘故。
只是坡度如果太大,就失去了阻拦战马的意义。因此自古以来以土筑墙,最关键的技术在于“束土”。
夯土是一个办法,可惜还是不够快。
用羊皮囊和麻布袋盛土垒墙是最理想的方式,可惜温特斯既缺少羊皮囊,也缺少麻布袋。
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因陋就简、因地制宜、有什么用什么。
苦思之下,温特斯另辟蹊径,改进了沃邦中校在赤硫岛上修筑甬道的工程方式。
赤硫岛甬道是“以笼束土”,温特斯则“以筐束土”。
因为筐的结构强度不如笼子,而且难以像笼子那样整整齐齐堆叠。
所以温特斯在筐结构的基础上,额外打入一根木桩作为“主心骨”。既是增加墙体的强度,同时也能将土筐牢牢固定住。
这种强度的“墙”,抵挡炮击可能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拦住战马没有任何问题。
比起普通垒土墙,以筐束土能将墙体修得更陡峭,使战马连借力的地方也寻不到。而且不挑建材,烂泥碎石都可以用。
修筑效率比羊皮囊、麻布袋束土慢,可远比夯土、砂浆等方式快。
……
泰赤望墙兴叹的时候,另一边的温特斯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温特斯的身体忽地直直坐起,他怔怔盯着帐篷的蒙布,动也不动。
巴德听到声响,走进里间帐篷:“怎么了?”
“我梦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温特斯回答。
巴德吃惊地看到温特斯的额头沁出冷汗。
温特斯甩到大衣,一跃而起,冲着帐篷外面大吼:“给我备马!召集所有连级指挥官!”
小小的指挥所顿时一阵骚乱。
“怎么了?”向来沉稳的巴德看到温特斯的模样,也有些惊诧莫名。
“我可能知道特尔敦人要干什么了。”温特斯紧紧攥住巴德的胳膊:“不能再拖了!要快!”